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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江 春 水 向 東 流 25
2006/01/30 07:50:26瀏覽1558|回應0|推薦2
24 大江東去


李惠芳帶著小渝乘上往長江下游的火輪,她們在船上分到的臥舖間是跟一位三十出頭的婦人同房,那女人一見惠芳和小渝就熱心地幫忙,幫著惠芳推疊擺置行李來。人挺爽朗,逗著小渝,一下子跟她們母女熟絡起來。她說她叫何玉蓮,李惠芳也跟著自我介紹。

火輪啟行後,推門進來一對女孩子,是對姊妹,大的十三、四歲模樣,小的約八、九歲。兩個女孩子要擠著睡鄰婦的上舖,惠芳想那麼小個床,翻身都不行,還好兩人都小,勉強擠得下。何玉蓮跟她們是一道的,但女孩們並沒跟婦人講話。

惠芳在旁覺著奇怪,不是一起來的嗎?按年齡看顯然不是母女?那麼就是親戚? 可是,女孩子們進來收拾好自己物件後又出去了,從頭至尾沒跟鄰婦招喚,惠芳忍不住問那女人:

「是你女兒嗎?」

「還算不上是。」何玉蓮直不楞登地回答:

「她們的親娘在重慶大轟炸時,炸死了。」

惠芳狐疑地望著她,她穿著打扮不同於一般婦女,較平常人濃艷得多。正好這時又進來一個男人,是個矮胖子,大腹賈模樣,油光寶氣的。進來一屁股坐在何玉蓮床沿。開口就說:

「你們這兒還滿空嘛。我擠通舖簡直轉身都困難。」

「哪有什麼空?這麼小間房,睡上五個人吶。」

何玉蓮介紹那人給惠芳認識:

「這位是于榮德,做油糧生意,女孩子們的爹。」

于榮德聽說惠芳的先生在中央任職,很有興趣一路追問。惠芳由於唐餘堯職位事涉機密,不好對外人詳說,支吾以對。

于先生離開後,惠芳問何玉蓮:

「你們到了上海,就要成婚?那我應叫你于太太才對。」

「哈,于太太?」她不當回事的笑答。

「結不結婚還不都一樣,對我而言,就像人們常說的:要賺豬肉錢,夜夜伴豬眠。」

惠芳不由噗嗤笑出聲,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風塵味十足,不過于榮德的確是醜而俗。

清晨,離開武昌時,李惠芳不讓姚生送她。有那麼多的感觸與負擔,她承受不了與陳姚生岸邊再分離的過程。過去那一度岸邊分離,讓她記憶猶新,心 碎歷程,猶歷歷在目。現在歷經種種蛻難,更加覺得無從忍受再一度當場分開。

旅社門前跟姚生分別時,她只有叫他好自珍惜。自個兒帶著女兒,讓二 叔送她上船。

獨自一人帶著孩子繼續向東行,心裡愁腸百結,許許多多思緒和念頭此起彼落地打轉。她得強自振作,重新準備好當她的唐太太。初戀以及過去的恩怨都得拋開,都要扔在船後波濤連漪裡沿江而去。
往前展望,要去的地方可是中國全國最好的地方,自小從書上讀著已滾瓜爛熟的江南,是物產富饒、人文薈萃之地。也是父親與二 叔不時提到繁榮與園林 之勝的所在。這回自己真底要去了。人們說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到底會是怎麼一佪美麗地方?十里洋場的上海,又會是怎樣繁華?經歷浩劫後,金陵鐘山秦淮河多少故事與古蹟還留存在那兒嗎?

雖然目的地讓她期冀心動,可只能像浮影樣的短暫飄搖掠過心頭,繫懷纏擾不去唯有情與愛的轇葛。感情永遠讓她受苦、興奮與無以自拔地沉淪。

一個人來到船上,惆悵就浸蝕她混身感覺,她醒悟此刻起,才是真正離開自己家人,單身獨自走向自己前程,茫然之感由然而生。

船離開武漢,她開始想念起唐餘堯,自己夫婿的輪廓竟然有些糢糊,她不知兩個多月沒見,他會怎麼樣了?她幾乎覺著掌握不住,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想?是過去留存的印象嗎?她不曉得,可能也許是由於自己的內疚感更會讓她覺得模稜不確的緣故。

憶起唐餘堯,似乎開始刻意在思緒裡排斥陳姚生,她一心要讓夫婿的音容笑貌在眼前復甦,唐餘堯是人稱的美男子,美男子的心是女人拴不住的。但她自己也不惶多讓,她跟餘堯扯平了。

她並沒有做錯事的感覺,也不覺愧對女兒或她的爸爸。事實上,躬自反省,反而有著舒放開來的感觸,說自己有罪疚感,並不然。是唐背叛她在先,所以她有很充足的理由接納陳姚生。當然,她內心是渴望與舊情人重聚。

餘堯可能對她造成壓制感,她大慨一直遷就著來適應他的生活。能夠脫序於本來的婚姻,可能也是不滿足婚姻本身的表徵。

不管罪疚感如何,她自覺是無所謂,她清楚自己很放得開,也許她和剛認識的何玉蓮一樣,都能不當回事底釋懷開來,道德拘束並不能牽制內裡自我。男人並不能真正控制她們,何玉蓮很清楚她在追尋什麼,知道她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中。

但是惠芳以為她和何玉蓮並不一樣,她們不是一樣的人,不是說何玉蓮飽歷風塵,和她的出身經歷都不一樣,而是兩人心 態根本不一樣。她的心 頭仍舊處於忐忑不安之中,婚姻的意義對她是不一樣,何玉蓮不愛她未來的丈夫,李惠芳可一直愛著唐餘堯。她走到目 前這樣情怳,難保全無悔意,很難說她不是打心底裡頭還是會厭惡自己竟然這麼隨便走出婚約誓守。

燃著火煤的江輪沿著長江大河一路順流直下,到達沿岸定點城市,就長鳴汽笛停泊靠岸。第一個停泊點是九江。九江也個長江流域的大港埠,輪船一貼近碼頭,水手即在泊椿上紮緊欖繩,打開艙門,放下踏板讓乘客一湧而出,擁擠著下船蹓躂。

等待上船的當地乘客,則被繩圈圈在通行甬道另一邊,個個乾巴巴地伸長脖子朝船上熱切地張望。還不到載客時候,要等到重新啟載時,才能讓當地補上空額的乘客蜂湧上來。乘客上下的同時,貨艙門也打開了,扛夫和水手進行載卸貨物。沿江行船,每趟泊岸都得就地補充燃煤及日用雜物。

船上乘客都把握時機,上岸走動去購物和遊玩賞覽。李惠芳跟同房的何玉蓮熟悉,兩家一道上岸活動,彼此有伴也相互有個照應。

于榮德一上岸就對他的準太太抱怨。

「先找個像樣的餐館祭祭五臟廟吧?船上伙食太差,兩天下來真個淡出鳥來。」

「你就是這樣,只曉得講究吃,」何玉蓮笑他:

「這樣的伙食其實對你反而好,等到了上海就沒人會叫你何胖子。」

「人都快餓死了,還管人家怎樣叫。」何胖子對著李惠芳控述他女人:

「唐太太,你看!這個女人!就是嫌我胖。」

李惠芳掩著嘴笑,不好回答。何胖看了,故意繼續數落:

「我講究什麼?你們三個睡臥艙房,我這做老子,賺錢養家的人,反而自己蹲通舖睡船板。唐太才是講究人家,哪曾吃喝過這麼餿水樣菜食?船公司暴利不怕吃死人,現在只有他們的。船票,捧著金子求也求不到,票價隨他們喊。船客當褲子,賣孩子沒人可憐他。上得船來,還得供香叩拜,謝祖上積德。船上設備什麼也沒有。把乘客當牲畜載通舖滿滿排上一列人,吃飯咧,餐餐青菜豆腐,一點油水都沒,比豬吃的草料還不如。」

「得啦!得啦!儘謅著倒胃口的話,等下讓我們大家怎麼吃得下飯。」

玉蓮不讓他繼續發牢騷。

「于先生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李玉芳覺得于榮德是說出事實的真相。

在餐館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于榮德滿足了。一家大大小小,都興沖沖吃完飯,要趕著上街遊逛。女孩子們的父親卻哪兒也不想去,自個點了根紙煙,泡在餐館裡,另叫了些酒食小菜,自飲自酌。何玉蓮她們一掛人遂只好自行結伴去遊覽觀賞九江市。

兩個女人領著女孩兒們走不了多遠就碰到一座古老的城煌廟。玉蓮見了寺廟邀大伙一道進去,她要為她在流離在北方家鄉家人點柱香祈福。小孩們自然喜歡新鮮熱鬧的場合,于家兩個大女孩,向惠芳要求讓她們牽引著小渝進入寺廟蹓躂遊玩。惠芳同意兩個女 孩的要求,要她們小心照顧小妹妹,並先跟女孩約好一會在廟門口會合,好繼續朝市區前行。

兩人燒了香出來,在廟門前一面等女孩兒出來,一面走動觀看。

城煌廟斜對面又有座道觀,供奉三清老祖以及過海八仙,香火不輸,同樣鼎盛。

惠芳指著道觀上的楹聯對玉蓮說:

「這幅對聯不曉得出於那位方家之手,很不落俗套。」

道觀的門聯上寫的是:

「世上無如人慾險,凡人到此誤平生。」

何玉蓮看了,笑著說:

「你可是經歷此難中人,難怪一見,即能參透聯裡頭的意思。」

「何姐,您怎好這樣說我?你才飽歷情欲物事,我可都在向您請益啊。」

兩天同居一艙室下來,彼此談得來,大致了解對方的情劫與故事。

燃著火煤的江輪沿著長江大河一路順流直下,到達沿岸定點城市,就長鳴汽笛停泊靠岸。第一個停泊點是九江。九江也個長江流域的大港埠,輪船一貼近碼頭,水手即在泊椿上紮緊欖繩,打開艙門,放下踏板讓乘客一湧而出,擁擠著下船蹓躂。

等待上船的當地乘客,則被繩圈圈在通行甬道另一邊,個個乾巴巴地伸長脖子朝船上熱切地張望。還不到載客時候,要等到重新啟載時,才能讓當地補上空額的乘客蜂湧上來。乘客上下的同時,貨艙門也打開了,扛夫和水手進行載卸貨物。沿江行船,每趟泊岸都得就地補充燃煤及日用雜物。

船上乘客都把握時機,上岸走動去購物和遊玩賞覽。李惠芳跟同房的何玉蓮熟悉,兩家一道上岸活動,彼此有伴也相互有個照應。

于榮德一上岸就對他的準太太抱怨。

「先找個像樣的餐館祭祭五臟廟吧?船上伙食太差,兩天下來真個淡出鳥來。」

「你就是這樣,只曉得講究吃,」何玉蓮笑他:

「這樣的伙食其實對你反而好,等到了上海就沒人會叫你何胖子。」

「人都快餓死了,還管人家怎樣叫。」何胖子對著李惠芳控述他女人:

「唐太太,你看!這個女人!就是嫌我胖。」

李惠芳掩著嘴笑,不好回答。何胖看了,故意繼續數落:

「我講究什麼?你們三個睡臥艙房,我這做老子,賺錢養家的人,反而自己蹲通舖睡船板。唐太才是講究人家,哪曾吃喝過這麼餿水樣菜食?船公司暴利不怕吃死人,現在只有他們的。船票,捧著金子求也求不到,票價隨他們喊。船客當褲子,賣孩子沒人可憐他。上得船來,還得供香叩拜,謝祖上積德。船上設備什麼也沒有。把乘客當牲畜載通舖滿滿排上一列人,吃飯咧,餐餐青菜豆腐,一點油水都沒,比豬吃的草料還不如。」

「得啦!得啦!儘謅著倒胃口的話,等下讓我們大家怎麼吃得下飯。」

玉蓮不讓他繼續發牢騷。

「于先生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李玉芳覺得于榮德是說出事實的真相。

在餐館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于榮德滿足了。一家大大小小,都興沖沖吃完飯,要趕著上街遊逛。女孩子們的父親卻哪兒也不想去,自個點了根紙煙,泡在餐館裡,另叫了些酒食小菜,自飲自酌。何玉蓮她們一掛人遂只好自行結伴去遊覽觀賞九江市。

兩個女人領著女孩兒們走不了多遠就碰到一座古老的城煌廟。玉蓮見了寺廟邀大伙一道進去,她要為她在流離在北方家鄉家人點柱香祈福。小孩們自然喜歡新鮮熱鬧的場合,于家兩個大女孩,向惠芳要求讓她們牽引著小渝進入寺廟蹓躂遊玩。惠芳同意兩個女 孩的要求,要她們小心照顧小妹妹,並先跟女孩約好一會在廟門口會合,好繼續朝市區前行。

兩人燒了香出來,在廟門前一面等女孩兒出來,一面走動觀看。

城煌廟斜對面又有座道觀,供奉三清老祖以及過海八仙,香火不輸,同樣鼎盛。

惠芳指著道觀上的楹聯對玉蓮說:

「這幅對聯不曉得出於那位方家之手,很不落俗套。」

道觀的門聯上寫的是:

「世上無如人慾險,凡人到此誤平生。」

何玉蓮看了,笑著說:

「你可是經歷此難中人,難怪一見,即能參透聯裡頭的意思。」

「何大姐,您怎好這樣說我?你才飽歷情欲物事,我可都在向您請益啊。」

兩天同居一艙室下來,彼此談得來,大致了解對方的情劫與故事。

女孩子牽著小渝回到寺廟門前,一行人聚攏了。李惠芳抱起娃娃準備朝市街再往前逛。寺前擺算命卜卦攤的老先生,朝她們打量一番後,招手邀她們過去他攤子。

「怎麼?」何玉蓮譏刺底回覆那人的招攬:

「沒看到我們抱著跟著小孩嗎?哪需要卜算婚配。而流年、財運、氣數又輪不到我們婦道人家。老先生招攬錯對象了吧?」

「不是攬客,」看相的笑著搖手:「只是要告訴諸位你們之中有人氣宇命相不同凡響。看來,一生之中應會有非比尋常的際遇。」

「什麼?你說哪個?」

玉蓮問他。相士這樣一說,頓時引起大家的興趣,不由都圍了過去。相士小桌上擺列卜算道具和相書,一邊立了個布幡招子,上面篆文直書「李鐵嘴」三字。

「我是指這位女士。」

那人指著惠芳說。

「我會有什麼際遇?」

惠芳被他說得莫名其妙,好奇地追問。

「你莫不是看她長得好,就說她有不凡的際遇?」

「這位大嫂您莫先來不來就懷疑我,我可不是說好聽話拉生意。我李鐵嘴一向鐵口直斷,有什麼就說什麼,從不來粉飾妝點。你們哪個願意看相?一試就曉。無論好壞都秉直道出。不要不信,命從相生,一生的際遇生涯都寫好在臉面上。」

「唐太太,既然說你面相不凡,你又正在滴沽此去南京不曉得好不好嗎?先讓他看個相也不錯。」

何玉蓮聳恿惠芳。

惠芳同意,於是她接過小渝哄抱著,讓惠芳坐上相士面前的板凳,給相士端詳。

相士說:「你天庭飽滿,十八歲以前,富裕運道好。到了廿二歲,是一劫。會歷經大苦大難。你印堂蹙促嶮巇,要走到廿六才脫劫。山根磐抵堅實,到三十六歲就是轉運之年,此後愈走愈好,一直到老,上了五十更是富貴隨身。雖然你前半生,命途乖舛,但總能逢凶化吉,一生之中都適時得到貴人相助。」

老相士娓娓道來,惠芳聽說她命途多乖,不由吃驚。

為確定他說的,她再問:

「你說廿二歲是一劫?」

「對,劫數開始,廿三時是正劫,直到你廿五歲。會遭受到非常人所難遇的苦難。」

「什麼苦難?」惠芳嚇了一跳。

「什麼樣的非常人難遇的劫數?」

「說的不對吧?」何玉蓮抱著娃娃也跟著指正相士:「她現在已廿一了,哪看得到一點不如意的地方。」

「我不打誑語,命運走到時,自然就印証。她的運奇好,可是都走在中年之後,又富又貴。」

惠芳聽得狐狐疑疑,再問他:

「我的婚姻走勢又是如何呢?」

「你的婚姻過程伴隨一生際遇,一生共有兩度婚配,過程坎坷,第一次中斷得早,第二次持續十年而斷。你的子女有四個,都是有後福的。你整付相貌輪郭顯示個性堅定,後勁強,五十是鴻運,走出一片大道路。」

惠芳一臉不豫地站起來,付完費,抱回小渝。

倒是一旁的何玉蓮聽了,覺得這個相士段數不簡單。她要大女孩跟著坐上凳子。

「你再看看這兩個女孩子。」

惠芳心頭七上八下,聽不進相士繼續相別人的話語。她跟玉蓮說:

「你們繼續看相,我帶小渝去買些甜食給她。」

她走向賣糖葫蘆的,心裡來回啼咕相士對她婚姻的斷言,說她婚姻短暫讓她忐忑不安,她不相信。可是讓人如此肯定地斷言,卻讓她無法釋懷。

江輪從九江再啟航,于榮德由於事先打點輪船管事,得到一位自九江下船的空出的艙房床位。做父親能睡得好,于家一家人可都舒口氣了。

于榮德的女兒大的學名于小鳳,小的叫小荔。她們兩個也是到了臨上船才見著何玉蓮第一面。原先就有長輩告戒,跟她倆說:

「你爸爸新找來的後娘是厲害人,潑辣得很。你們兩個今後自己把持點。」

說得她們惴惴不安,及到一見面,果然顯得果斷厲害,跟繼女們不來客套。講起話來都是一視同仁口沒遮攔的作風,她倆才經母喪,跟著父親後面,畏畏怯怯。碰到這樣大開大閤的後娘,當然怕懼,不曉得如何適應。

然而在船上兩天相處下來,發覺這個準後娘人還不錯,對她們很照顧,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她們父親憐惜她們失去母親,盡量讓她們過得舒服,無論多少錢也讓她倆擠艙房。加上同房的惠芳對她倆特別關注,女孩們對她的漂亮小娃娃又喜愛得不得了。小渝平時不吵不鬧,惹得玉蓮和女孩們憐愛不已。

所以上船來漸漸不再拘束,跟著大家放開來了,孩子的習氣也回來了,這對失母的女孩在船上愈來愈自在了。

江輪徐徐離岸,惠芳抱著孩子回望九江岸上風光。

船愈開行,離南京愈近,她對唐餘堯的想念就愈熱切。過去與陳姚生漸退成背景,慚漸置於腦後。對夫婿的思念,前景的憧憬,國家復員帶給她無限的希望,同別人一樣,都把眼光放在往前看。憧憬過美好的日子,也許就在面前。

在九江岸上,李鐵嘴算命,講她今後的命運,不論多大的劫難她全都沒放在心 上。可是對她婚姻的評斷,卻一直讓她耿耿於懷,不由得憂心起來,擔心真會有所變化?

她在思前想後之際,何玉蓮來到身邊,自顧自地咶噪:

「這下耳根清靜了,胖子有單人床睡,該不再來嘀咕我們睡得好,他睡不好了。」

她幫準夫婿整理好床舖與行李捲,回房時,見惠芳母女站在船邊看風景,施施然走過來。

「你認為城隍廟那位看相的看得準嗎?」

惠芳問何玉蓮。

「看相的還不是過看了就算,姑妄言之,姑妄聽之。」

何玉蓮知道她還在為李鐵嘴的直斷憂心,特地這樣說,幫她釋懷。

「可是這個李鐵嘴真有兩下子,他說我到了三十左右才有婚姻。奇怪,他怎麼就能料到我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完婚。可惜,于胖子當時不在旁,要不我一定讓他過去看看。」

「會不他看得出來小鳳、小荔不像你親生的?因此才這樣猜測。」

「誰曉得,雖說李鐵嘴能看相。你也用不著當回事,不需放在心上。何況還說你後福無窮。」

「哈哈!你專挑好的聽。我沒放上心。說我五十歲才走老運,啊!五十歲!活不活得到?即使活到了,可能也老得動不了。」

她自嘲之後,又低聲認真底說:

「只是說我和唐餘堯的婚姻不長久,難免一下子讓人於心不安。」

「哎呀!看相的說的,若不挑自己喜歡的聽,日子怎麼過啊!主要的問題是你自己,還不是你老耽心你那口子風流倜儻,被看相的這樣一說,才會擔心。其實男人女人就是這麼回事。」

「他還說你要到三十才完婚,可是你說的話和看法,真好似在姻緣窩裡打滾不知多少年了。」

「唉!見慣了,男人離不開女人,像狗離不開腥。總是會纏過來。女人更離不開男人,可是這個世界是個男人的世界,女人總要依附男人。兩者又根本上是不一樣的,体力強的一邊,無論如何要左右,要主宰另一方。」

「我看于先生就主宰不了何姐。」

「表面上,我嘴巴利,其實哪一點得不聽他。說來男人女人還不都一樣,愛情不都是架構在彼此的條件上,條件不合哪來愛情。你們是一對璧人,自然配在一起。否則得看彼此條件來。男人沒錢,女兒不俏,當然湊合不上的。只得求其次。」

「你講得真現實,好像愛情就那麼不值一顧似的。」

「沒這個意思,愛情失去,自然無法維持婚姻。其實愛情是什麼,還不就是性欲。」

「何姐,你講得像哲學家。」

小渝不舒服了,惠芳換手抱她。

「來!小乖寶貝,大姨姨抱抱,媽媽抱累了。」

她伸手抱小渝,小渝乖巧地張手 投入她懷裡。

「哈,只有小渝才實在,才是寶貝。什麼哲學?我可不懂。我只講實際。」

她繼續說:

「我們女人怎麼也爭不過男人。男女比條件看;女人條件是美貌,男人的可是錢財,權勢。美貌只是一時的,能持待多久?至多也不過十來年,哪能跟錢財權勢比?所以女 人註定要站在輸的一方,要求人。甚至即使使談容貌,男人也較女人耐久。所以怎麼看來女人都處於劣勢,都得奉承男人才得有一席之地。」

「何姐啊,你真是悲觀,我在旁怎麼看,何先生就沒壓著你。」

「沒壓著我?上了床,二話不說就要人把腿張開。他這人沒趣得緊,幹不了什麼好事。平常除了生意,什麼也不關心。除了好吃外,只曉得上桌打幾圈麻將。」

惠芳聽了笑岔了氣,講她:

「你嘴上真缺德,講話怎麼這麼直不籠統。噢!于先生對你是沒話說了,你怎都不替人保留點。」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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