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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江 春 水 向 東 流 30
2006/01/30 07:57:16瀏覽1556|回應0|推薦2
29 天雨粟 鬼夜哭


唐餘堯去了廣州,李惠芳帶著兩個孩子,婚後第二次分開,她想著前次的經驗,自己應習慣於再度別離。時局情況紛亂不堪。她得等唐餘堯安頓後,通知她再帶小孩們過去。麻煩的是在別離前夕,李惠芳發覺她又懷孕了。臨行前,唐餘堯認為風雨飄搖之際,不宜再添麻煩,兩個小孩已夠他們夫妻應付。他要她打掉,可是她不肯,胚胎嬰孩總是無辜的,做父母沒有理由不付起有責任帶養長大。

她畢竟還年輕,沒法習慣分離,兩人在一起雖然吵吵鬧鬧,怨責不已。可總勝於自己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的傍惶。她有淚,但強忍著,不讓流下來。她懷疑他真個恨她,何以忍心讓她打掉他自己的胚胎。

唐餘堯離開後,她竟像服了麻 醉葯似的,成天什麼都無心,小孩讓娘姨帶著,整日惶惶然,對時局演變也不關心。

然而情況的演變遠超乎他們的意料所及,亂糟糟的局面不待喘息,讓人待不下去,首都似乎頃刻間就要淪落下去。進入一九四九年,徐州會戰結束,黃維、杜聿明被俘,唐李惠芳的父親李軍長也下落不明。江北全部失守,局勢突變,京城人士爭相逃難。

一月廿一日蔣介石宣布下野後。已在上海等待機轉飛台灣的張鴻笙夫婦要唐李惠芳趕赴上海,再徐圖赴粵或赴台灣。

唐李惠芳來不及憂慮父親下落,逼得與朱嫂趕忙收捨隨身細軟後,帶著兩個隨身小孩,分乘兩輛三輪車細雨霏霏間離家,一路上春雨如油,讓人覺著真個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倉皇間就離開首都。

她們踉蹌到了下關,人人都急著逃難,她們主傭二 人帶著行李小孩擠不上火 車,只得改乘一班赴滬的汽車,向東出發。

京滬國道害怕中伏,已不能行走,臨時改走鄉道。鄉道無路基,泥濘顛簸,道路泵損。加之村民引水灌溉田地,道路當中不時有通過溝渠,路段上老是斷溝裂地密布,常成為車輛陷阱,乘客不時得下連配合車輛行進,一行人苦不堪言。小孩不舒服,她們兩個抱在懷裡,盡可能不時哄著勸著,試圖讓他們睡著。

路上見不到一棵樹木,都被人硨砍了當柴燒。偶而見到的牛 羊雞狗都瘦弱不堪,澆溥的空氣中迷漫著糢糊不清的煙塵,是汽車惹起的沙塵還加上路邊燃燒稻草的煙霾。

破敗的土路上已可見戰爭近的影跡,最令車上人吃驚的是來到臨北近戰區的一座路橋下,赫然竟在淺河岸邊看到一具我方軍人的屍体,死人右手尚握緊喉嚨,以倒栽蔥姿態俯臥在河裡,雙腳叉開,頭部浸在水裡。車上的人議論紛紛,認為那人一定是喉嚨中彈死的。

夜色來臨前,汽車在霧靄裡加足馬 力上山坡行進,泥沙路面載重的客車很不好使力,司機一再變換著使用低速檔哼哼唧唧使足勁往上爬。泥濘路面由於不斷來往載重的車輛往復駛過,車轍在土路上壓出深深的泥溝痕跡,不時讓車輪陷住,汽車得用一檔油門踩到底掙扎著,一彎一扭的搖曳前進。如若不成,大伙又得在昏暗中下車,減輕載重,好讓汽車掙扎抓起來。

司機一面開車,一面咒咀。她們旁邊的人說,希望他別開錯路,駛到戰區裡去。

天色漸黑,微弱的車燈在黑暗中照不清路面,令車中人耽心。生怕駛到路邊的水渠或田溝裡去。但是司機不當回事,一面駕車一面的點了根煙,不停吸煙。

第二天淩晨,一路坑坑卡卡總算到了上海。唐李惠芳主僕兩人帶著孩子立即轉乘鎮三輪車直奔事先連絡好的于榮德何玉蓮的家。

面臨共軍南下,上海較南京更顯得不安寧,馬 路上交通雖仍舊繁忙,小轎車、公車、自行車、三輪車、人力車擠滿在馬路上爭道,更有著叮噹著響的電車在路當中貫穿而過。電車後頭不時下來個人,拿了竹竿往車頂上的電纜推頂。

繁榮景像雖在,可是整個市面呈現出一片亂哄哄的市勢,滿街的人都好似沒頭蒼蠅樣的四處亂竄。何玉蓮向唐太解釋是因為金圓券的關係,金圓券加速貶值,每天不同不說,早晚也不同,甚至每個小時都可差上 一截。出去吃餐飯,進門和會帳時的價格都會不一樣。政府發行的紙鈔簡直和廢紙沒兩樣。
唐太說她在南京聽說這兒物價波動,不想竟會這麼厲害。

「什麼厲害,簡直亂得像世界末日。這邊政府實行物價限價,要人檢舉或查抄投機居奇。可是全國到處都在搶購物質,我們老于根本不敢開店做生意,門只要一打開,人潮就蜂湧進什麼東西都搶購一空。你去四大公司看看,現在都是貨架上都搬得空無一物。」

「那不是生意好嘛,什麼貨都可以賣掉。」

惠芳天 真的認為。

「唐太太,」于老闆叫苦不迭:

「賣了貨,補不回來。收了金元券又有何用?只有等著化為水。他們既限價,又不讓人囤積居奇,抓到要槍斃,不是擺著要逼死人。」

「所以唐太太,你覺得街頭人心惶惶,其實大家都是過了今天 ,不曉得明天會是啥德行。」

于老闆接著他太太的又說:

「政府根本亂了手 腳,一點辦法也沒有。看著金圓券使不下去,又開始准人民持有黃金。結果中央銀行前面就來了擠兌黃金大浪潮。全上海各地人民瘋狂擠來兌換。政府擋不住,趕緊實行戒嚴宵禁。你宵禁好了,大家併了命也要兌黃金。一入夜,老百姓到處藏者躲著,黃埔灘四週的陋巷子裡,隄防外的舢板裡面…什麼卡卡角角都藏人。只等第二 天清晨五時宵禁一解除,人潮蜂湧而出。

霎時黃埔灘前面,黑壓壓一片人山人海,四面八方無盡人潮簇擁出來,中央銀行門前頓時萬頭鑽動,水洩不通。上海警察局派出飛行太保維持秩序,一個個騎在馬 上,揮動皮鞭打人。場上亂得像地獄,情況慘得不忍足睹,有擠死的,有踩死的。擠傷踩傷更不計其數。黃埔灘前的馬路根本無法通行。我們要過去,唯只踩著舢板,蹺水跳躍而行。」

「天哪!竟然亂成這個樣子。」

「這還不算什麼?」何玉蓮指出更慘絕人寰的:

「江北戰事失利,難民大江南北流竄逃難,許多家庭在逃難中失散,丟掉了小孩無計其數。那些失散的小孩流落都市街頭。無以謀生,只得乞討。弄不到食物活不下去的涷餒而死的太多了,每日清潔隊掃出來的小孩屍体都逾百具。」

情況亂成這樣,匪軍看著要兵臨城下,風聲鶴唳的。唐李惠芳問他們夫妻打算,他們說他們身家產業都在這裡,要走的話也無門路,只有坐以觀變。但是他誧說惠芳是國民黨情報人員的眷屬,無論如何一定得想辦法走掉。

惠芳跟張代表夫妻用電話連絡上,他們正等待她的來到,等著輪到徹退專機不日飛赴台灣。他們告訴惠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已幫她弄得一個機位。一接獲空軍方面的通知啟程就立即得動身。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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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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