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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30 07:48:49瀏覽1811|回應0|推薦3 | |
23 四八事件
他們一行人到達武漢時,由新近負責接收省政府接待人員招待直接住進武漢大旅社。武漢旅社是市區裡最大最氣派的旅社。現下為政府接收當局徵用來作為復員機構的暫時居亭。房間多而空置,他們三個人,得一人各住入一間客房。 陳姚生隨二叔李荃豐首度得以進入政府機構做事,他雖讀過大學,可是初度出來做事。二叔不放心,一再叮嚀囑咐如何待人處世,因之難免戰戰競競。但是他的心情已不復像在家鄉時般抑鬱,積極進取得多。而且一旦心神灌注在公事下,他和惠芳兩人的私情苦惱就不會竟日纏繞住他的思緒,他跟惠芳相處頓時開朗得多。。 抗戰勝利全國各地復員之際,要從武漢東行,和重慶出來幾乎沒兩樣,交通工具不敷徵用,處處都是急著往長江下游移動的人,僧多粥少,人人都在惶亂地設法弄到一張船票車位。 原來因戰爭已極為短少的交通工具,在當時全國人員大幅流動下,根本上就短缺不符需要。加之中央當局政策是首先要讓戰俘及受降敵方人員首先遣散送回國,絕大部份船舶等交通工具都被中央徵用以致一般人使尽吃奶之力也不容易擠上任何可以東行的車船。 可是李惠芳的二叔是省府剛上任主管機構的負責人員,有關單位可不能不賣直屬長官的帳。所以一般人用盡關係擠破頭也難以解決的問題,李惠芳竟輕易地迎刃解決。二叔到了武漢上官府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幫李惠芳定到船票,李惠芳因此得以篤定地準備略作盤旋,不日動身乘火輪東流下南京。 李芳動身日程確定後,陳姚生也請到總務處核發的預支的生活費,他打算好好為老情人惠芳踐行,兩人乘隙上市內鬧區走動遊玩。 在重慶時,李惠芳最大的嗜好是和同學最愛去鬧區看電影。陳姚生看過日報的介紹,告訴她: 「現在正在上演一部在美國得奧斯卡獎的大片『大地』,是賽珍珠描寫中國的電影,由影后路易絲玲娜,影帝保羅茂尼主演。」 「我倒寧願看歌舞片,那個電影太苦了,不怎麼想看。」 「也好!那去漢口戲院,那邊剛上演珍妮麥唐納演和納爾愛迪的銀河璇宮,另外鄂聲戲院的也是大片,是瑪琳黛德麗主演的藍天使也是膾炙人口的名片,想看那一部。」 「我喜歡珍妮麥唐納,他們的歌舞場面場面最豪華,最熱鬧了。」 他們正帶著小渝在旅館客廳拿著武漢日報商量晚間去看什麼電影時,二叔正好從外頭進來。手裡拿了個古董,見了他倆,喜不自勝拿給他倆觀看。 「惠芳,你來看看,二叔今天得了個什麼寶貝?」 惠芳接過來一看,是個錦繡斑爛的墨煙盒。 「這麼舊的煙盒!」 惠芳不知好歹,嫌東西古舊。 「舊!真是不識貨,惠芳,你這幾年書讀到哪裡去了?」 惠芳懷中抱著的小渝,沒玩具玩,伸手要從她母親手拿中過去。 「哎喲!小寶貝,這個你不能碰,打壞可不得了的。」 二叔趕緊一把拿了回去,轉交給陳姚生。 「姚生,你看看!看你的鑒賞力如何?」 姚生接過來,捧著煙盒對著光翻轉來回仔細觀賞。 「看來像是清初的煙盒。」 「清初?姚生還算有點識見,這個東西至少是明萬曆年間的進貢之物。」 姚生賞玩一陣,才交回給二叔,稱讚的說。 「畫工真細緻,縷絲的銅紋處理得佳妙。處座,這煙盒非比尋常。」 來到漢口,他已改口稱二叔為處座。 「今天翔大綢緞莊的大老闆特地送來的。」 二叔收回珍貴的古董煙盒,重新包好收起來。陳姚生客氣地請問他的長官: 「今晚,我打算請四妹看電影吃館子,給她餞行,不曉得處座今晚得空嗎?」 處座一面拿起他們放桌上的日報找他要看新聞,一面回答: 「要幫四妹餞行啊?照講做叔叔是應該跟去為姪女送行。但是你們年輕一輩看的都是那個什麼美國片,我可看不來。而且今天晚上鴻翔老闆早邀好了他的朋友,要請我喫湘菜看戲。我看,還是你們自己去看電影,自在些。」 「二叔,來到漢口,忙得很喲!每天都讓人招待吃大菜。」 惠芳逢合二叔,並把報紙檢齊交給他。 「就是啊!一來到這裡應酬得不可開交。」 二叔一面看著經濟新聞,一面嘆氣: 「唉!公債也真害人,一沾手就上當。以為勝利了,百業該恢復,不想中央政府發行的公債,竟然還是一路跌到底。」 「處座,您看了今天的頭條新聞沒?」姚生提醒正翻轉瀏覽報紙的長官: 「新四軍的葉挺軍長一家人在重慶上空撞山失事。」 「哎呀!撞山?不是才放了葉軍長嗎?」 「是啊!國民政府釋放葉挺一家人,葉挺立即召開記者會宣布他加入共產黨,然後,他們一家人自渝飛赴延安,報上說是起飛沒多久,就撞山,同機死難除葉將軍一家外,還有博古王若飛等等共產黨要員。」 「那麻煩了,正在進行的談判可要受影響了。」 「國民黨方面已發布告,說是飛機故障。」 「什麼國民黨方面,你不是在國民黨政府裡面做事?」 李荃豐斥責陳姚生。 「不要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要不然你可會給我找麻煩。」 陳姚生趕緊噤聲不語。 「給你兩句話,平常用心多記誦,那就是:『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道人非。』,懂了沒。」 他的部下點頭,覆誦,表示受教。 傍晚,惠芳抱了小渝和姚生從旅館出來,各乘一輛黃包車動身去看漢口市的鬧區。他們先找個合適的館子用餐,用完餐才去看電影。 一路上所見都是賡續不絕底流離失散的人口,飢餓瘦瘠的老老少少,一張張臉惶惑張惶。他們或蹲或躺依在路邊,其中也有人伸手向路人乞討,陳姚生掏些零錢給帶著幼稚嬰兒的女人。 跟惠芳在飯館坐下後,他嘆息道: 「世上無如吃飯難。這麼多人流離失所,政府都不想些辦法。只顧著復員和與共黨談判。」 「真是的,飢寒交餒的人一大片,市面卻無比繁華,酒店林立,官員、商人每天應酬沒得完。真像是一個人偏体鱗傷,又混身錦繡。我們的社會已病骨支離,可是表面又在塗脂抹粉。」 李惠芳也感慨系之。 「你這樣說,處座聽了可不高興。」 「他人在位上,沒有辦法,得就佔著位置上的立場講話。」 惠芳幫她叔父辯解。 「處座提拔我,我當然知所感恩。」姚生怕惠芳誤解,跟著說明: 「可是每天不斷地聽訓,也教人受不了。」 惠芳要他忍受,她說不受這些小挫折,又怎能出人頭地。姚生回答:他當然知道,只因為是跟她講話,才會發這些牢騷。 最後,他感概底發抒: 「羈泊欲窮年。一個人掙脫名韁利鎖,命運又奈其何?」 「你還剛出來做事,怎好發出這樣不思進取的話呢?」 惠芳講他。 看完電影,回到旅館。時間仍早,兩個人依舊留在原先的廳堂談話。小渝累了,在沙發上睡著。他們倆個熱烈地繼續討論電影裡面的故事與歌舞場景。 姚生最後說,他其實不喜歡看電影故事片,因為這樣的電影拍出來只是摸擬人的生活。他寧願看記錄片,那才是真實的記錄。他覺得電影片子不論拍得多好,也不過是逼真而己。 「你看過南京大屠殺新聞記錄片嗎?」 惠芳問他。 「沒有,你二姊說看了後,才更加知道日本人簡直殘酷得全無人性。」 「我沒法看下去,他們部裡放演過,我受不了,看了一半就離開。」 陳姚生知道「他們」是指唐餘堯,沒有接腔。 惠芳沈思一下,轉移話題,問他: 「二姊在皖南時,應見過葉軍長?」 「也許應該吧?他們遊擊部隊階級地位不會那麼嚴格。而且共軍沒有階級制,軍官是任務取向。二姊又是由共軍黨中央去的統戰人員,難免不會與項英、葉挺匯報見面。」 李惠英聽了,嘆息一聲。 「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著她。」 又問他: 「她婚後,看來幸福嗎?」 「我不曉 得,現在全中國有哪個幸福呢?我覺得人們是得不著幸福的?美貌財富會是幸福的保證嗎?」 姚生盯著她自問自答: 「不會,有錢人都在為健康憂心,成天燉葯進補,害怕活不長。又擔心安全,兵荒馬 亂的歲月,財寶也不能保證什麼?女子的美貌呢?也不足持,怎樣好的生活都扺不過歲月和疾病的催殘。女人的美貌能帶給本人幸福嗎?看來也太不容易了,我們班上的美人過得一點也不好。想想一班女學生能有幾人稱得上美麗,像你這樣的也不過一兩個人,美麗的人同樣要經受命運的播弄,而且美貌能維持多久,短暫的很。我講的同學,幾年間就憔悴了,她們不像你,還有當初的模樣,可能你的生活過得好。當初班上老師告訴大家:青春不曉得珍惜,等到你們曉得回頭省視的時候,就已消失。他說得對:時間會催毀一切,我們這樣活著是得不到幸福的。」 他長篇大論的發揮議論,李麗芳只覺得他是借題發揮。也許分離在即,受著刺激,感受特別多。她覺得晚了,孤男寡女坐在大廳讓人見著,總是不好,於是跟姚生告辭。 「不早了,我得抱小渝上去。」 「小渝睡著了,滿重的,我來幫你抱上床去。」 姚生建議,她沒出聲,默然同意他抱起小渝上樓。 惠芳把小渝在床上放好,蓋上棉被,哄著她繼續睡。 姚生在一旁看她忙碌,屋內的燈光照耀下,顯得年青媽媽臉蛋很好看,溫馨又充滿愛意。她的身体也豐潤富彈性,青春不曾澆熄。他擁住她,含吻她的面頰,左右糊亂吮吃。她沒有抗拒,他和喜歡咬她的先生不同,他不會弄痛她,溫柔得多,懂得疼惜。 她要他輕點,小聲說話,別讓鄰房的二叔聽到聲息。 她要他忘了她,她細瑣地說: 「你人好,書讀得多,有見識,定會有自己前程,忘了我們姊妹吧!」 他沒講話,平靜地躺在她身畔。 她撫摸他赤裸的軀体,覺得他身体單薄,不夠強壯,唐餘堯壯得多。她想著他剛才在樓下闡述的幸福論。她覺著男人強壯也是種幸福,不僅可以勝過別人,也能讓自己有信心。 強壯的男人甚至會震嚇到對手和別人,是種威嚇的力量。可以奪取,可以爭勝。也許這就是男人為什麼都要練身体,練身体讓自己強壯。唐餘堯在家鄉時練過國術,他自信, 覬覦上面的職位,漂亮的女人。強壯是力量,是征服的力量,不僅女人,更有對事業和物質攫取的力量。她想起中學課本上的成吉斯汗,那時候的蒙古人較別的種族強得多,所以他們是征服者。 惠芳又想女人都希望被征服嗎?這是唐餘堯的信念,陳姚生可從不會從這個角度著眼。 她沒想到自己的思緒如此地飄蕩開來,姚生仍平靜地躺著,沒有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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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