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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江 春 水 向 東 流 23
2006/01/30 07:47:34瀏覽1743|回應0|推薦3
22 誤解


二叔進省府做單位主管,新官上任需要有自己的親信。陳姚生賦閒在家沒有工作,二叔正好提攜他進湖北省政府做自己的祕書。既照顧了鄰居後人,也有了屬於自己人的幫手。

於是陳姚生聽從二 叔的安排,開始過來李家幫著進行二叔要進行的各種公私事務。

他們舊情復燃,原先惠芳尚有些顧忌,怕讓人見著。現在陳姚生因著與二叔準備接收以及幫著照料田產的事務,早晚都得過來,和惠芳得以逐日見面,兩人又復像當年一樣成日在她家裡打轉。

姚生個性溫和,喜歡惠芳小小的女兒,小渝也喜歡年輕親切的叔叔,見著姚生就會纏住叔叔。

鄉下沒電影院、店舖等場所,少了都市裡習慣了的娛樂休閒場所,與人在家裡閒坐成了唯一消閒。李惠芳又一向不知避忌人,現在樂得成日跟姚生接近。大大方方在屋裡接待他,讓家裡佣人們看來確乎又回復當初她雲英未嫁時般自在,沒有避忌,他們兩人老湊在一起,像有聊不完的話。

可是已結婚的少婦再和前男友走得近乎,甚或有親近的情狀,旁邊人難免不會不猜疑。二叔看在眼裡,就覺著不合適。姪女現在可是為人妻母的成年人,怎好這麼不知避緯?

鄉下地方平常就這些事,一定會傳閒話出去,若傳將起來可比什麼事情都快。將來若因此有任何事故,不僅唐餘堯會找他。出了問題,李惠芳的父母首先就要怪他這個二叔,雖說已是廿出頭的人家太太,但是照惠芳母親的個性,可一定會說他這個做長輩的沒防範。但畢竟二 叔不是老古板,他可是出外見過世面的開通人士,這種事見過了,也不好怎麼講他們。

因此二叔把家鄉田產收成等事務整頓得有點頭緒,就提早約了姚生動身去省府履新就任。

二叔跟姚生啟程赴武昌履新之日,李惠芳也跟著動身。她留在鄉下沒有什麼事做,每天只是照應女兒,一個多月下來,待煩了。陳姚生去省城,她更加沒得待的,乘便順路一道回都市。而且有人作伴,如果可以,正好藉機一同到光復後武漢遊覽賞玩。之後她才打算過武漢再動身下江赴南京。

三個人帶著小渝坐的還是老姜划子上長江。幾年光景,老姜老了許多。瘠瘦的身体變曲駝了,在木 船後方葡著用勁推握划槳,看來有點像岸塘水邊的鷺鷥曲駝著背,尖聳起嘴喙向前啄挺拱伸的樣貌。

「淪陷這些年還過得去吧?」

二 叔念舊,不由得念及五年多前老姜合大伙舟子一道送李家一家人赴漢口的情景。

「還好,」老姜耳力也不如從前,聽了兩遍,才弄清二 叔問話,感慨地回答:

「勉強對付著過來。」

老姜老許多,李惠芳同時感到她二叔也不似以前那麼靈敏,身子擁腫了,還常捧著水煙筒乾咳。講起話來,一打開話頭就自顧自說。仿佛只聽得見自己的話,別人人講什麼都不注意,聽不見旁人的話。陳姚生已開始習慣地唯唯諾諾的聽二叔大發讜論。

在這種情況下,惠芳插不進嘴,坐在船上,惠芳只好坐在一旁逗著女兒,指著流動風光,告訴小女兒河畔田疇的物與事,小女孩睜大眼睛好奇地朝著河兩岸前後左右不停地瀏覽觀看。

原本上船啟行後,惠芳想乘河中行舟間,同姚生船上藉機溝通,她有很多話想跟姚生講。因為她耿耿於懷地認為姚生誤解了她。

分離五年,雖然李惠芳已嫁作別人婦。可是思念與情感依舊,重逢一見面就乾柴烈火般的舊情復燃。可是彼此都有心結,姚生心裡長久醞釀嫉怨,終於在他們出發去漢口前爆發。

是離開家門的三晚前,兩人私底下發生衝突。打那時陳姚生就避著她,可她希望清楚彼此的立場和情感,她最不願讓姚生誤解下去。

姚生認為她對他根本沒有心意,只像是拿他來調濟歸鄉心情的玩物。她一聽,當然生氣。他怎可這樣說她,她哪來那樣的算計,他把她當做什麼?但對他,她一直有著愧疚,雖然氣在當頭她並沒有辯解。可是事情明明不是像他講的,他何以要這樣說她,她對他表示得還不夠嗎?

可是她還是從他的著眼點設想,如果就此分手,他難道會一輩子以為是她騙他,是她在玩弄感情。愈想愈不妥,她真心對他,他應該知道。她也要讓他知道,她關心他,她是愛過他,他不願意他懷著不結的誤解分開。

但眾目睽睽下,她找不著機會跟他細述。而且接連著的幾天,惠芳都為著動身旅行忙著準備行李,忙小孩,忙得不可開交,也無從抽身找機會再跟姚生澄清明白。

他陷入泥淖裡,不願意明白的接受事情的真相。當晚事情會那樣發展,是他自己想偏了,故意要套她進去,事情是他蓄意挑起來的。惠芳知道他無法釋懷,他可能一直記恨,她離開家鄉就移情別嫁。他的自尊受了最嚴重的打擊,而兩人纏綿在一起時,她從不鬆口說愛他,更是讓他得不到表面的滿足。他曾刻意提起唐餘堯來比較,她不願意回答,逼急了,她只有說,她也不清楚。

當晚開始是陳姚生問她:「有了女兒,有什麼不同?」

她不疑有他,只覺得陳姚生問話的口氣似乎心事重重。惠芳當時在忙自己的事,看他一臉慎重樣的。因此不由得對他的問題仔細考慮一番,然後才回答,她說:

「養兒育女像是自己生活体驗的回顧。現在回想母親老說的一句話。『養兒方知父母恩。』這個時候才弄懂裡面的含義。真的自己有了後代以後,整個念頭、思想都繞著女兒打轉。」

「是啊!任何時候,你第一個念頭老是想到女兒。」

她當然曉得陳姚生這樣說是意有所指。她知道他指的是:平常好不容易兩個人瞞著她家人耳目,偷偷相聚。可是每次的偷情,她都急忙來去,老惦記著女兒。

他怪她每次會面都心 神不屬。他因此說她:

「你整付心神都放在女兒身上。」

實情確也如此,她沒有辯白。但是他接著直接指責她;認為她跟本不把他當回事,她所關心的只是即將與夫婿團聚及以後的生活。

她承認她是明確認定他們的關係不可能發展下去,己是不容回首的事實,有了小孩,她不得不接受現實。

他接著說:她只把他當作生命中的一個片斷插曲,一段韻事。

「你以為我是什麼?」他問她。

她覺得他誤解太深。但她有自己的立場,也不好辯解。

「你可能把我當個情人而已,我可不以處於這種地位為滿足。也不願處於這種情況下;你使我感到陪著你玩腳踏兩隻船。」他声明並挑激她:

「你有你你的打算,但你使我認為我只像是個調味品,只像是個味精、大蒜、生薑或蔥。對不起,沒興趣。」

他說得臉紅耳赤,態度惡劣。李惠芳當場氣極了。覺得不可理喻。但她沒回嘴,她一時無從辯撥,他的憤恨也 激怒了她,她調頭就離開。

過後李惠芳後悔了,他的指控她竟無從辯白,她耿耿于懷。她覺得還是得跟他辯明,相處不長,而且多麼不容易。她知道他的心意,她何嘗不痛惜他,他受苦,她更難過。

她往復考量,覺得應該澄清,不能讓他抱憾下去。她絕不是像他以為不把他們間這層關係當回事,她同樣處於困擾之中,每天一樣的焦心與猶豫。

他只顧著自己,不能体會她的感受,她需要向他說明,她從來不是他說的,她受的困擾與為難絕不少於他。

他理應了解她,那天從往河邊路上到他房裡,她痛切地跟他表白:

「無論怎樣的痛,痛到死,過後就算了,就不存在,都像未曾發生過一樣。」

那是她對他思念的徹底的領悟,他聽了默然不語。他不會不理解她的感情,也曉得她受的折磨,但是他偏要用他的解釋來侮蔑她。

她望向他,他還在專心聽悉二叔長篇大論講述工作計劃。可是眼光卻不時瞟向小渝。

她多麼希望他再能理解她是同樣的痛楚過,並不只他一個人難受過。他曾以為她在感情上志得意滿,錯了,她沒得意過,從來沒有。而她也不覺得她是背叛誓約,她只知自己是同樣在受著煎熬。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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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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