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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江 春 水 向 東 流 13
2006/01/28 08:25:36瀏覽1511|回應0|推薦4
12 法事


惠芳是在學校課堂正在上課時接接到祖母垂危的消息,等她趕到醫院時,已未能看到最後一面,祖母已先一步去了。

早些時,李惠芳自旅遊回到家中,二娘就曾告訴她,奶奶的情況己差不多了,恐怕拖不下去了。當時李惠芳聽了二娘的話,雖不免感到難過,但是並沒有驚訝,因為自祖母癱倒於地送入醫院以來,打一開始,家人就認為祖母身体太孱弱,病情嚴重,幾乎每個人都不抱好轉的希望。都只是盡人事,認為醫院裡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入住醫院拖了將近三個月的時光,唯有在彌留前才曾一度清醒,家人甚至還吃驚於在這時候醒轉過來,她含含糊糊說了幾句話,口齒不清的表示她還想吃一口家鄉口味的珍珠丸子。守候在旁的人起初尚聽不明白,等到梁嫂來到病床旁,才聽懂意思。梁嫂跟也守候在旁的二叔說明祖母想吃珍珠丸子。

這也是奶奶進入醫院來作過唯有的清醒要求,雖然事實上奶奶早已無從吞嚥固態食物,但是家人還是趕忙著人去街上館子準備好珍珠丸子拿回醫院來。

但老奶奶終究沒嘗到家鄉味就昏迷過去,此後再未嘗醒轉。那一度的醒轉,應就是迴光返照吧?

祖母去世於1943年,那時節李師長在前線戰事吃緊,無從趕回來奔喪。經營喪葬事体。一切事務就只有由師長大太太與李惠芳二叔李荃豐主持料理。

唐餘堯更是這次喪事大小事体的主要經辦員。他已向李惠芳的父母求親得到應允,所以是以半子身份幫忙出面料理。

原來在李惠芳祖母去世之前,唐餘堯已請托他的長輩,也是他局裡的長官來家裡向惠芳母親求親。

李惠芳母親發電報她父親說明並請求,怕她父親反對,電報裡面還先幫著說項:

「戰禍亂事下,小女兒若能早日完婚是件好事,做長輩的也少了件心事。」

早先惠芳的二姊已傷透了父親的心,她父母親由於大女兒自小聰明會讀書,他們夫婦思想開通,從不因其為女兒身,有所岐異,反而認定李惠芬是全家最有前途的一個子女,深致期許。一路供養裁培,讓她讀到全國最高學府。結果想不到李惠芬竟會辜負期望,叛逆不拘,最後竟然更加入共產黨。帶給師長夫婦莫 大的困窘。讓師長備感有負最高長官的期許,使他在軍政首長與同儕面前深覺羞辱與抬不起頭,自己的前程未始不受影響。

這個時候唐餘堯托人來求親,自然讓師長覺得,至少讓小女兒早日嫁個可靠而有能力有前途的政府幹員,也是不錯的選擇,也放心得多。況且她母視表示:戰亂時光,也算是早了椿心事。更深獲其心,因此很快就回電同意惠芳母親的說項,答應這門親事。

因此李惠芳祖母的喪事發引,唐餘堯當然就他的幹鍊與人路幫忙辦事,他人頭熟,又靈活能幹,上下一應事体,安排殯葬,敦請治喪委員、發布消息、連絡報社及通知長官誼屬親友都一手全攬,處理得有條不紊,一一照顧得面面俱到,令李家上下稱贊佩服,暗地深慶四妹找到如意良人。

李家人在戰時陪都辦的喪事 算得上既体面又風光,唐餘堯運用他的關係定到了重慶殯儀館裡最大的停靈廳堂來作孝堂。大娘更請托李師長位居中央要員的長官向委員長求得親筆挽額一幅,供在靈堂正中。

祭祀前一天,挽聯、花圈陸續送到,不到天暗,放眼一望偌大的靈堂已排滿白底黑字的、幃幛、花環,從靈堂上下兩側起一路排出到祭道上。

守靈當夜在渝的家人全員都到齊集靈堂,整個喪事雖是二 叔出面負責,可是李惠芳的大哥在重慶市人面較熟,瑣碎的治喪事宜都是讓大哥帶著二哥負責接頭照料。大哥從軍隊看守所出來,雖依然神采依舊飛揚,但態度上收斂多了,看起來較前歉沖,他走前顧後底與辦喪葬的商家商量指點。

到了夜間,家人圍聚靈前,夙有來往的親戚朋友也陸陸續續出現靈堂前來道哀悼信。主客彼此勸哀客套,客人多半會留步陪伴坐在靈堂前說些的安慰撫卹的對話。情景讓李惠芳感覺仿佛有如去到市區夜市般的熱絡。

來的人幾乎都會用勸說口吻安慰家人,說:老太太活到了這個年紀,可稱得上壽。更有嘴角春風之輩說的更好聽,他們說;你們孝家就別難過了,想想老太太子孫滿堂,個個著有成就。李師長貴為天子門生,功勳卓著,所以老太太可謂富貴壽考,一生無憾。

李惠芳在一旁聽著,覺得說的人,好像是說;李奶奶這個時候去了還正是時候哩。

其實李家的人由於老太太臥病床耨,已有一段時日了,大家心 底裡早就認定結局的遲早要來。加之戰爭期間,傷亡流離也見慣,場景看多了,每個人都有點麻木,因之一家人原本已沒有太多的感傷與難過,雖臉上得皺出一付難過悲悼相,可是這樣迎來送往的與親友交際應酬,還是滿好玩的。

直到午夜焚燒冥紙,由和尚誦經引道時,為了符應孝家的慣例,婦女們開始湊在一旁,放聲哀號,起先帶頭號哭的是二 嬸與梁嫂。觸景傷情,大家也跟著同聲號泣,李惠芳也隨著一陣放聲哀哭,半天才止住眼淚。

找來和尚誦唸的是大悲咒,二叔說是轟炸帶出太多冤魂野鬼,需要幫忙解脫,所以得念大悲咒去野鬼。

行完法事,長一輩的除了二叔外,大家都回去休息,好對付次日的喪禮。年輕一輩留下來陪靈守夜。

李惠航的幾位要好的同事也陸續進來陪他守靈,二 哥李惠均也有幾位同學來,到午夜只剩年輕一輩時,圍坐閒聊更形無拘熱絡。大家起先還小聲寒喧,後來李惠航的一位同事談論起戰局的發展,頓時引發熱烈議題。他們分析自日本軍空襲美國珍珠港,美國正式向日本宣戰以來,美軍開闢太平洋戰役以來。日軍已法像當年在中國戰場予取予求,受到太平洋戰役的牽制,可說是腹背受敵,雖然現在還在華北等各地戰區瘋狂進襲,但己勢如強努之末,尤其聽廣播和看報上的軍情分析,我們國軍堅守滇南緬旬,不讓日軍打通南下取得東南亞及海上的物質,更是卡死他們補給與補充的命脈。

大家意見粉耘,愈說愈與奮。可是李惠芳對政治或戰局討論。,沒多少用心。她的心思全繫繞在自己和唐餘堯身上。雖坐在人群當中,別人熱中的討論,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奶奶去了,她當然哀傷親人的逝世。可是憂思暫留心頭只佔那麼短暫,她所思索不斷地都只為的愛情翱困擾與焦灼,整個心 靈只為男女間的感情事霸佔住。唐餘堯與她的事,愛與多慮已夠纏綿凝注。但她還能不時想起別的事,別的人。

她不專情嗎?她考慮不及於此,她想到的只是唐透露的過往,她雖不跟他說,不表示不悅。但相信唐餘堯曉得她是完全地在乎他過去的情韻心事,自從她蒙住耳朵表示不願聽,他後來幾乎不再提及他的過去,相信是她的表情聲態透露出她的在乎。或者,她雖沒說,但是他能感知她的在乎與反感。

耳旁一直聽著幾位和尚催眠式的誦經:南無喝囉恆哪哆囉夜… 。祖母去了,大家還活得好好的,也許人人都有個人的困擾和難處,她自己只為情事煩惱。

她老在想及唐餘堯是怎麼想?他應也同樣地在乎她的行事,旅行時她知道他一直留意她與他同事間的談吐和表情。她雖沒看到他的不悅或嫉視的表示,但她也能感覺得到。

他的朋友對她很有好感,兩個人都在獻殷勤,張鴻笙甚至有些將企圖明顯化。還是說背著唐餘堯勾引她。

她心頭想著這些事,又覺著不算什麼?如不去想,什麼都沒有。但為什麼不呢?她不想避開,張鴻笙是在引誘她。她以前就總是不斷被男學生示好感,在家鄉中學裡,接過愛慕的情書,眼神傳情。到了這 邊也有過,她是老會想著異性同學,老是感到可望而不可即。她一直 在盼望奇遇,突破拘束,深覺受著種種的引誘,她知道不是多心,她曉得別人的意思,更清楚自己,心底裡絕不能說沒意思。.

唐餘堯質問她的以前那段情,反反覆覆問來問去。問話間顯得有點氣極敗壞,他的好風度一時沒有了,但隨即恢復,故意說只是問問,好像不要緊似的。他能從問話中抓出細節,挑出細微的區別,讓她感到無所遁形。

當然她不干就範,但他就是屹而不捨,迂迴著來,直到他要的答案出現。他讓她袒遞無遮,他一再跟她說夫妻間不該有所隱瞞,但事後李惠芳感到只是他單方面的要求,對唐餘堯她有太多的空格需要填滿。

但唐餘堯將永遠不會知道回來的車上發生的過結,她已經有點怕他死纏不休的一再質詢,他追問她與陳姚生的過節有如審訊,他是受過這方面的訓練,能夠反復地用被問者自己的話導出矛盾,指證出她存心諱避的細節,完全不讓她維護自己,不論尊嚴或實情。

李惠芳覺得他會這麼能追蹤她的過往,與其所是他的訓練使然,還不如說是他個人的性格與体驗帶來的体認。他能感觸到她斷不致想讓人洞察到底隱遮的窖窟,他把她存心忽略不提的感觸與遮掩不提覺得難堪的段落全都糾捉出來。他的熟悉在在表明他自己一定經歷過類似的過程。

李惠芳感到如她說出張鴻笙挑逗她的事,就又是沒完沒了的探究。即使她沒有意思,不是她的錯,唐餘堯也能導出她的動念與意圖,歸納出她的不是。

事情發生是她在後座坐在他和張鴻笙的當中。張鴻笙的腳一直貼著她的,她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意思,當然不會是無意碰觸到。她起先沒急著移開,張似乎得到鼓勵,後來竟然手掌也貼在她腿旁。

她覺得張鴻笙太大膽了,明知道她跟唐餘堯的關係,而且在車上那麼侷促的環境,竟然敢這樣引誘。

她沒移開是心緒混亂,一心在想唐她的事,等到覺得不對,對方的手有點不規距時。李惠芳就不客氣直接問道:

「有什麼事嗎?」

張連忙掩飾:

「沒事!沒事!」

她感到張有點自不量力,唐是美男子模樣,他竟敢暗底裡較勁來勾引她,他是怎麼想的?她又怎會看上他哩。

「四妹!」忽然間,大家不約而同地呼喚她,打斷她的思潮。

原來唐餘堯來了,他帶來兩個伙計樣的人搬進來一些吃食,原來他從餐室定來一些食物給大家作宵夜,補充補充大家体力好繼續守靈。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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