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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30 05:13:41瀏覽1842|回應1|推薦4 | |
15 亂倫
李惠芳的第一胎是女兒,女兒出生期間,那時是1944春天,日本敵軍正全力發動攻擊,企圖打通中國南北及西南重要交通線,求取日益迫切的軍需補給。 李惠航空軍忙著抵禦不斷增加的空中激戰,忙於出勤務。唐餘堯他們情報單位,也是壓力大增,經常為了出任務出勤在外地。因此時常到外地。雖然他們雇了女傭幫忙家務,但是李惠芳為了坐月子方便,以及家人的多方照應與扶助。在她先生出勤不在家的時間,新媽媽經常回抱著嬰兒回到娘家去。 李惠芳趁先生不在家之便回娘家跟家人團聚及過夜,順便陪伴家人分擔對空戰不懈的大哥的擔憂。當然也是她自己喜歡熱絡,正好與家人歡聚。 同樣也因為她母親喜歡她多回去住,多個親人在旁,好舒解對丈夫長子的憂心。更且初為祖母的大娘喜歡女兒帶著孫女回去,那邊的家人也都喜歡看著李家的頭一個第三代,都喜歡幫著李家最幼女兒的新生兒照顧與撫愛。 李家自小女嫁了,大娘返顧家中,子女個個長大離家,空巢之感難免,剩下老母親一個人在家裡倍覺孤單。 另外初為人母的新生母親除了喜歡與家人在一起的熱鬧暄活外,同時也更希望得到娘家人的照顧、分擔與指導育嬰。 大著肚子懷著女兒、生產以及照護的過程,讓李惠芳重新体認作為女人本身被賦於的本能與能量。有了女兒,她不再會像做姑娘那樣以把整個注意力都貫注在自己身上,新出現的目 標較自己或丈夫更讓她需投注全付心力。 人們說生為女人若不經過生產與養育過程,則是不完全的女性過程。母性是那麼自然地植基於身心之內,時候一到,不待喚醒地就自然流露出來。李惠芳難以置信女人的身体裡面除了性與自保的本能外,尚儲藏如許大的能量,她覺得像是從身心深處驀然喚醒母性的本能。 她像突然省覺自己竟然像以往所看過所有懷抱嬰兒的母親一樣,對嬰兒無時無刻地照拂,整心整意地付予,她和別的初為人母的女人沒有不同,日以繼夜地將注意力關注在嬰兒身上;換尿布、餵奶、把屎尿,摟在懷裡輕哼著催眠。她當初從二娘身旁幫著與學著的照護嬰兒的法子,全都應用上了。 愛與照拂的能量是自發地甦醒過來,回頭省視時會自認是無比地強大。真的,惠芳的母親當初告訴她的沒錯,做了母親才知為娘親的辛苦。但是她竊竊以為是含著甜蜜的辛苦,是出自本能地願為嬰兒付出,做一切骯髒辛苦的鎖事,她終於意會到母愛確是天性中的秉賦也是大自然慷慨的賜予。是無條件的愛才讓嬰兒信任而安然地躺在母親懷中酣睡。 付予、照拂與關注讓她感到幸福,懷抱嬰兒,或者陪伴在丈夫身旁望著他弄嬰兒,眉開眼笑地逗弄女嬰,幸福自然流露。 小小的女兒怎麼看都是美好的,幸福地睡在搖籃裡,一切都那麼平和,和平仿佛就在眼前,女兒似乎一眠一寸般地長大。戰爭與外面世界的流離失所似乎都遠離,消逝在家庭裡的溫馨與甜蜜之後的背景中。 然而做了母親的李惠芳,畢竟才十八歲,仍玩心未泯。待在娘家時,嬰孩有家人搶著照應,她省心得很。唐餘堯不在身邊時她有時還樂得和她以前來往的同學相聚,不時約著一道出去看電影,逛街。 自李惠芳結婚後,她在學校的同學姊妹淘仍舊繼續不時來往,幹一斷時間要好的同伴會約著來看她,找機會談聚。同學裡面,她算是少數幾個在學期間就嫁人,而且也是最早做媽媽的。對仍在學尚未經世事的女同學,對這位走在大家前面的世家女,她們對她目 前的際遇有太多的興趣與好奇,新婚的生活對同學言:樣樣都覺得新鮮。許許多多的事情和体驗,都是同學們打聽與探奇的對象。 她婚後一年下來,班上同學也畢業了,學生畢業後面臨社會,不得不變得實際。她們開始說李惠芳現在可好,甚麼都有了,外子、房子、兒子,都全了。 李惠芳聽了,故作嘆息,只有學校文憑沒有。同學們取笑說,文憑有什麼用,她們終算有了,可一點用也沒,毫不能保證可以混口飯吃。她們說笑的說,像李惠芳這樣撈到長期飯票才抵得上一切,勝過一切。 在她家裡同學恣意訕詢,自嘲;她們說女學生拿到文憑的,都是沒人要的。像李惠芳這些長得正的女孩,個個都等不到畢業,及早嫁的嫁,跑的跑。 抗戰拖垮政府軍隊,更拖累得市井小民困乏不堪。外面的世界確實如她們所言一片亂嘈嘈,事情一樣樣底滋生蔓延,紛紛擾擾,絕不平靜。對日戰爭一拖七、八年,造成的社會各層面的動亂與困頓,可不止勒緊腰帶,節約檢省為國犧牲就可解決的。 失去家園,流離失所的難民,各地流竄,使得各處地方都因飢饉的流民構成極大的問題。重慶市政府所在地是首治之區還算好,但別的城鎮沸沸湯湯,各處像傳染病似的都生出吃大戶的現象。 吃大戶是最令當時地方政府最難應付的事故,所謂吃大戶就是流離的飢民匯聚成群地開進當地大戶人家門口嚷鬧強乞逼糧,非得讓政府或大戶開糧賑災,得讓群聚的飢民給拿足食飽,不讓罷休。 亂紛紛的社會,會走偏鋒就能站在大眾頭上,腐蝕貪瀆的政府機構,金錢與現實重於一切,笑貧不笑娼。剛從學校出的來的女學生,如無適當的奧援,並不容易在這樣的社會擠進去插上一腳。李惠芳同學們的感嘆,也正是反應她們剛接觸認識的現實情況。有位和惠芳頂談得來的同學許曉琪,畢業後,托人找事一無著落。唐餘堯因她是惠芳的好友,自告奮勇表示要幫忙找關係試試,因此之故,許曉琪常來惠芳這兒打探。 李惠芳娘家裡發生事的那天,正是她跟許曉琪約著出去看了場電影。兩人來往得夠狎熟,有話都直說,沒有什麼避忌。這個許曉琪在看完電影,在街上小店吃宵夜說閒話時就直不楞登的問李惠芳: 「你大哥很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他對你怎樣?」 話說得沒頭沒腦,李惠芳不得不問她。 「不是我啦?他哪看得上我。」 許曉琪只得說明白: 「我是說你大哥對你二娘的態度。」 「什麼態度?」 「怎麼說哩?我不知怎麼講?你覺得怎樣?」 「不覺得怎樣?二娘對人一直很好,很客氣。」 「不是那樣?我是跟你熟,才把心裡頭的感覺說出來。」 「這種事如沒確有其事,最好別說。」 惠芳正色表示,她覺得這樣背後講她最親近的二娘閒話,很不應該。 「我們夠熟,才把心裡犯疑的點告訴你。」 「什麼犯疑?」 惠芳又忍不住問她,到底有什麼犯疑之點,讓她撞見。 「好吧!」許曉琪吞吞吐吐地說出: 「像適才在你家裡,你二娘咳嗽不止,大哥跟她說保持喉頭濕潤就不會。那種口氣就熟絡得不應是對長輩說話似的。」 「家裡人搞久了,難免不太注意,況且二娘年紀跟大哥差不多,這樣說話不能說不對。」 許曉琪看惠芳這樣指撥辯白,就不再說話。安靜地吃完她那一小碗餛飩,開始專心喝茶。她不吭聲。可李惠芳又追問她: 「還有什麼犯疑的地方?」 「哎呀!沒什麼啦!你們自己人熟,見怪不怪。外人眼裡看來也許有些不一樣,不過可能還都是不值得一提。」 「別吞吞吐吐,有什麼覺得奇怪的地方,說來聽聽,又不是對不相干的人講。」 「是沒什麼?你聽了,一定怪我多心。」 李惠芳瞪著她,讓她說。 「好吧,我說。」 許曉琪遲疑地說出她看來奇怪之處: 「像最早我有次見到你大哥在你二娘屋外徘徊,又不進去,見到我還故意調過頭去,理也不理我。那時我不曾疑心到別處。還直以為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他了。」 李惠芳聽了,想一下,說: 「是有些怪異,可是我總不敢這樣猜疑。」 接著又叮囑: 「最好不提!要不然傳出去還得了。」 「我當然知道,你我倆是交心的朋友,我才會跟你提,也只會跟你講這些瑣碎。」 跟許曉琪吃完宵夜,李惠芳一晚上己在外頭消磨大半個時辰,不由不惦念起女兒,她心中自怨自責做了母親的還這麼貪玩。跟曉琪道別分手,趕忙叫輛黃包車急著趕回她娘家去。 回到她娘的家,一進屋,就發覺不對勁,廳堂裡母親鐵青著臉坐著,梁嫂站在旁邊,二娘低著頭遠遠地站在另一邊。時間晚了,小孩都睡了。她納悶發生了什麼事? 三個人都寒著臉,沒理會進來的四妹,一付山雨已來的模樣。 李惠芳一進堂屋本打算立即衝回房裡查看小娃娃的,現在不得不停下來。她犯疑地看著她們,到底發生什麼事?看來似乎正在爭吵,見惠芳進來才停下來。 三個人對峙,空氣冷凝。別的佣人都沒出來,想必主人發生爭執,特意藏在廚房裡,四妹不由狐疑適才廳堂裡到底是甚麼難堪情況?感覺像是下人不好置啄的事情,所以才會使得不相干的人都自動躲開去。 四妹回頭一想:難道真是那回事嗎?難道真有其事?如若如此,才真是無巧不成書,許曉琪才在街上跟她提到的猜測,難道竟然真的屬實,而且立即在家裡爆發開來?難道是她母親適時碰巧撞破姦情? 若使是那回事,她是晚輩也得維持出不知情由的態式,才好啟問,儘管過程和事由是難堪尷尬之極。 「怎麼哪?」她故作從容地詢問大家,三個人都臉色凝重,場面殭得死人。 「沒你的事!」她娘不想讓女兒介入,竟然衝著她說: 「不管你的事!你進去!」 「少奶奶,」梁嫂配合著,張惶著一張黃臉走過來,下聲下氣地跟著勸她進屋裡去: 「你剛回來,進去看看女娃兒睡得怎樣?」 「娘,怎麼哪?」 李惠芳不領情,她已不是小孩子了。雖是嫁出去的女兒,可是是她娘眼前唯一可倚靠的親人,沒有理由躲開什麼都不管,若需要打圓場,由她來出頭,可比梁嫂更洽當。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哼!問那個人,她幹的好事?」 「怎麼回事啊?」 她娘既要她問二娘,惠芳仍作出不知情的模樣轉向二娘。四妹跟她最談得來,二娘望著四妹不由眼淚都流下來。 「你娘逼我走。」 這個時候,難得四妹還親切地對著她,她哽咽起來。 「二娘,……」 四妹不知何表示。 「還喊二娘,她根本是畜生,人模人樣,儘做畜生事。」 惠芳從未聽過她母親用這種口氣罵 人,事情可把她母親這個吃齋唸佛的人氣昏了,直著嗓子對那人吼: 「你到底還要怎樣?還不趕快滾!」 「張芝鳳,你一口一聲畜生,拜佛的人這麼不留口德。你可弄清楚;是你們來四川我這兒,不是我來就你,不要弄反了?也是你兒子自己找上我來,是你兒子要姘上他老子小太太,也不是我去惹上你兒子。」 二娘忽然昂起頭,直喚惠芳她娘名字。她像隻負隅牆角的鬥雞,逼得無路可退,竟一改頹勢,突地返躍趨前頑抗。她臉露兇光,發狠似地瞪住她娘: 「要我走,可以!我廖瑛絕不會賴在你家門前。但這裡可是我的屋子,是你丈夫購來給他小太太安居育子的房屋。去看看屋契!屋子所有權可有我的名字,你憑什麼可以趕我走。」 二娘扯破臉,發狠攤出底牌來。她露出潑辣底嘴臉,和平日作風完全兩樣。李惠芳驚訝溫和講禮的的人,發起潑來,才讓人見識到她的刻薄陰狠。 「作孽!李荃英前生到底作了什麼孽,惹上你這個沒人性、無人倫的貨色。發生了這種報應。天!要我怎麼做人。」 惠芳她娘聽到這亂倫無恥的二夫人刻毒惡辣的反駁,氣極了,衝起來跺腳,指著二娘叱罵,激烈喊出的話語都語無倫次。 「作孽!」二 娘可不退讓:「軍長他領軍作孽多年,殺人無數,現在就是報應臨頭。」 「二娘,你不能這樣講,怎好這樣說大娘和軍長,相處這些年,你和軍長也是夫妻一場。。」 忠心的梁嫂聽不下去,搶著幫腔指責二 娘。 「哈!夫妻一場,相處這些年。話都是你們說的,喂!是你們逼我走啊!不要把意思弄擰了。弄走了我,你們自己去面對軍長吧!知道到時面對他問你們要人?要兒子,會是怎麼個局面?管他孽種,說什麼也是他李家的骨肉。」二娘冷笑起來,反過來挑難責問她們: 「大娘,你沒得軍長的同意,能趕走我嗎?,不管怎麼講,這裡我終歸還是半個主人,憑什麼你就一人作主趕我走?即使我不對,你殺得了我嗎?父子亂倫你挽得回嗎?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那麼封建?坦白地說,我願意走,是因為我不屑留下,我一點也無意賴在這裡。滾出去,不會像你想的,不至於全無路走,也不會淪落得就此活不下去了,你們太小覷我。況且我大可不理你們,你趕得動嗎?況且趕走我,房子你該如何處理?總該還我應得部份?要分割給我嗎?更且好笑,憑什麼要把小孩留下?我生的小孩,我怎麼不能帶走。」 「什麼?廖瑛!李家的骨肉你怎能硬要帶走?」大娘沒料到這婆娘這麼狠辣。 「帶走?笑話,是我生的,要怎樣,由不得你作主。」 「廖瑛,你是共產黨!」大娘激憤得脫口而出。 「梁嫂你打電話二叔來!她狠!弄去局裡看她怎麼恨。」 「娘!別吵了!梁嫂,別忙著打電話。」 惠芳見她父親的兩位夫人竟然吵成這樣,連忙制止她們盲動。仗著跟二娘平日熟絡,讓她別再爭吵。 「二娘,看你平日照顧我份上,先進屋去,我們商量看看。」 「四妹!你到底站在那一邊,一家子名聲你都不管了」 她娘氣得七竅生煙,四妹還跟二 娘套交情。還好,二娘聽她的,一句話不回,回自己房裡去。 二娘進去後,四妹對她娘說: 「到了這地步,瞎吵有什麼用?她說的沒錯,房子她是半個主人。」 惠芳讓她娘埋怨一陣,跟著也去二娘屋裡。她覺得自己較她娘冷靜得多。 二娘在房裡,己開始收拾細軟。 「準備去哪?」 二娘一面忙著收拾,一面回答: 「我有地方去,可讓你娘放心的是,不會是去你大哥那兒。」 「小孩子呢?」 「允生留給你爹,我不帶走。惠芳,你爹實在真心實意地對待我。」 她不避惠芳,直視著她說: 「坦白的跟你說清吧,女兒還在襁褓,我不能不抱走繼續餵養,我清楚她是你大哥的種,我帶走,對你家是好事。隨後,你再跟你娘解釋。」 惠芳低下頭,不好逼視她。她遠比惠芳想像還果敢冷靜,好似跟二 姊李惠芬是同一類的人,她令惠芳不曉得是值得羡慕,還是感到可怕、寒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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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