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塋 2 - 莫大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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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塋 2

2006/01/18 05:56:21瀏覽1302｜回應0｜推薦1

最近幾年來瘞葬老妻那整座墳場日漸荒廢。主要是由於山坡地管制關係，墳場當初大概就是農地地目，而且就不曾申請到墳地執照。現在原有分割的墓地都賣光了又不能再擴張，原地主維持不下去就袖手不理。墳場乏人照料。而且多年來山石崩潰不少，使得不少墳墓壟裂碣倒壙露，到處可見棺木板流落散置在土地上，也不清楚是檢骨後棄置的還是墳破壙裂後滑落出來的。但我們那座墳頭附近倒一直沒遭到甚麼損塌。只是很多地方塌陷，陡坡滑落土方流失，小徑因之中斷。常常很難順利地走通過去。
老陳一家人這些年來一直居住墳場下的山腳邊，他們把墳場用些廢舊木材及塑料圈圍起來，並且很養了一隊狗。清明或平日遠地有人來掃墓接近墓園時，狗兒就急叫狂吠，老陳就會出來搭訕並且把狗們圈住方便掃墓人上山。他也用棺材板等物把陷裂的山徑修好疏通起來。墳場就靠他家在照應，上墳的人多少都得付點紅包給他圖個心安。另外如有需要也幫掃墓人修補清理墳頭舖種花草等等。相信這就是他們主要的收入。
我們家這些年來，也一直委託他照顧亡妻的墳頭。我想弄新墳自然首先想起就是托他幫襯，準備擇定地點後也可委託他進行工程。原來我看中的墓園，裡面的墓園型式就那麼幾種，而且非得由墓園管理處本身人施工，價值不菲。老陳說由他來做，工料好得多不說，而且價格至少低上四、五成不止。如果我自己負責買料則整個構建費用又可便宜個幾乎兩成。話雖如此說，生意人不賺錢還做甚麼生意。客人雖然會算帳。土地使用申請的執照可是他們的，規距也是他們定的，現在好的墓地就那麼幾處，你不肯買，等著來要的還多的是。
但是我是想有我自己風格的，自家設計出來的味道的墓壟。雖然也是看別人的墓場還有到外國參觀墓園的印象東抄西配得來的意念，但總歸說來像是自己的創作，非得照自己的念頭把它弄出來不可。人老意念可堅持，要做就要把它弄出個樣子來不可，將來好讓人們吃驚讚賞，弄出個小具規模的泰姬瑪哈來，很可能就是這一生唯一完成的夢。想想看這輩子照自己意思做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沒有，總是隨著親人長輩還是公家的意思唯唯諾諾地一路攪和過來。臨死進棺材這一趟非照自己意思幹上一場不可，要不然還有什麼可弄的囉？家人不支持不配合，沒關係正好完全照自己的意思弄去。
老陳聳恿著我說這些高級墓園各種收費高，樣式又不合老先生意，雖然太夫人旁邊留置的墓地因為禁蓋墳地不能再蓋。但還有類似可蓋的零星墓地。不如找個一般墓地，買了地就照自己意思蓋，既可蓋得好又省錢。於是我就跟他看了一般用作墓地的山坡地。一問之下，發覺另有問題：就是這些墳地常會一葬再葬，因為本地風俗是埋下去後，三年之後要挖開墳來洗骨。親人要將骨骼上腐爛未盡的碎肉腐渣清洗乾淨後重新置人瓦罈內。
我聽了很不以為然，把蓋好的墳挖了開來，弄出觸髏來清洗之後再放到瓦罈裡存放，如此的話買地蓋墓所有這些心血不是白廢了嗎？看來高級墓園的好處不只一端，至少是埋進去就一次搞定不再有什麼三年後再挖起來洗骨，而且這些普通的山坡墓地挖來葬去的零亂不堪，看起來像亂葬崗一樣。很不合意。稍微講究些的遠觀有如打滿白水泥補釘的丘陵，東一堆西一堆，近觀則只見擁擠的坡地上塞滿了一簇一簇水泥丘壟，每個墳塚前頂個墓碑看來也好不到那裡去。
可是我又不願意接受高級墓園處處以他們規化好的型式指定讓客人挑選。如果都是大同小異或者完全沒甚麼區別的墳塋，自己何須這麼花心思來經營，還不若等我了帳後讓兒女們來操心。看來沒甚麼好弄的。
老陳建議說：「公用葬地執照現在是非常難申請到的。可是埋在自家的田隴或山坡林地，是不會被取締。可以跟做田人買塊山坡地來蓋就沒問題。」
「那有這樣的事。」我懷疑地問道：「這樣不是大家都可以蓋了，到處不就都會是墳場。」
「是這樣的啊！你看我住附近茶園和田疇都有自己先人的墳壟。」
「那些墳墓有新近蓋的嗎？不要是以前土地管理辦法沒這麼嚴格時弄的吧！」
「新弄的多的是，附近去看看就知曉。你看大企業家陳某某那麼大壟地還不是看了人家風水好的農地買來蓋的。」
說得也是，心思又活絡起來。跟莊稼人買塊地照自己的意思來蓋塋地聽來似乎可行。老陳又說這裡頭有訣竅；因為農地是不能轉讓的，也不可以隨便亂葬人。必得弄成是莊傢人的親人才行，否則管區警員查報後一定不准葬的，當然將來弄好後，為的是時候到了要把人葬進去，否則這麼惡搞為的是那椿。所以他建議要用熟人的土地，否則將來還不知會有怎樣的麻煩。又說他認識可靠人的土地可以去參考一番。
但是我知道農地也可過戶，聽過很多例子。買地前先找代書請教如何過戶到我或家人名下，老陳講的我心裡有數，要怎麼做自己會拿主張，不會全聽他。要過戶當然最好也是我子孫的名下，過在我自己名下意義不大，搞不了多久又得從新轉讓登記。
闕小姐是看著她從幫人的小妹自立創業到生意興隆底土地代書，幾年不見她的業務益發發達，辦公室現在己重新裝修，地上舖的是花紋大理石，兩邊牆壁都排滿文件櫃，上面滿是資料檔案。兩列併對的辦公桌上各自舖上玻璃板面，桌後坐滿的聘僱人員在埋首騰寫或是電話上忙個不停。闕小姐自己的辦公桌貼對著併對成列的辦公桌前，她一面講電話一面讓我坐在她桌旁的靠椅上，同時吩附上茶，我則一把鬍子一根拐杖地坐下。等她空下來寒暄過後，就熱熱切切地向她說明請教的原委。她聽了，竟然世故饒富地潑了盆泠水道：
「只是弄個墳墓犯得著這麼大張旗鼓的做嗎？」
我委婉地解釋道這是我這輩子最後的志業，怎麼樣的麻煩都不算什麼。而且如有必要準備把所有的財產都用在這上面。
「老伯，您幹嘛啊！您兒孫怎麼這麼不孝，惹您氣火，把您氣得這樣子的做。」
真是胡猜，兒子的猜測果然有人採行。反正是要向她請教，這些纏夾問題不需多作解釋。
「不管他們的事，而且他們也表明不管。只是向你請教如何辦理可以購買農地。」
「他們怎麼可以不管哩？農地是農人才可自相轉讓。你們要跟農人作土地交易，首先買方得是自耕農身份才可以到地政機關過戶」
又接口說：
「老伯您這大把年紀，犯得著自己辛苦來購地蓋墓嗎？而且您兒子女兒都做得不錯，怎麼可以這麼撤手不管哩！」
「是我自己要做的，跟他們不相干。你不用操這個心。如果不是農人身份，有沒有方法可能辦理土地過戶？」
「你可以把身份改為自耕農就可以買賣過戶了，但是首先要遷戶口到一家可以遷戶口進去的鄉下自耕農家去，才能更改身份。不是農地的居住地是沒法更改為自耕農身份的。」
看來還很麻煩，她又說「您這麼大把年紀到戶政事務所去更改為自耕農，辦理的人也會很奇怪。當然不是不可以。只是會懷疑真的會去種地嗎？」
「如果可行，我是想用我兒子或孫子的名義來進行，只是這樣子的預先購地築丘壟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我可不敢說會怎樣。因為法令是不准濫葬。不過也有人把親人葬在無人搭理的土地上，等到追述時效一過，原地主也沒法動葬好的墳墓。您剛才還說不管他們的事，看來您的兒孫還是很支助的。」
「不曉得哦！人總是要靠自己，完全依仗旁人即使是至親都不行的。」
她寓有深意地接嘴說：
「不會的啦！不知我該不該講，長輩還是得照顧後輩的。要不然後代人光憑自己是很難發達。當然您們家是不同的，大家都做得這麼好了。」
年邁人執意要做一件事，就免不了要聽年紀輕得多的人之訓戒，好像老了智力判斷力也跟著老化，經歷過的歷程也好像上了年紀後都不足持。反正這一類的言詞聽慣了。裝聾作啞也是老年應付急驟變化的舊招式。她講她的聽到了也是沒聽見。目的只是要知道些法令上的規範，然後怎麼去進行。別的隨她講吧！老陳有輛十多年老的小發財車，他載了我及一位附近的風水師一道到他認識且有可能出售的山坡地訪看，我雖年邁對風水卻毫不在意。是老陳堅持說蓋墓就是為了嘉惠子孫，怎能不查看風水，反正他這個風水師一天下來價格還挺合理。而且看合意才付費，不像別的風水師父論趟收費。所以聽聽意見也不妨事。看中的地方如果風水好，給兒子也有個交代，可以正正大大的跟他們講：「還不是為了後代子孫的發達，才這麼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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