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建後之"蘆洲天主堂"外觀。(採自網路)

                                                      改建後之"蘆洲天主堂"內景。(採自網路)
 

和鄧麗君一起過聖誕夜          蕭之華

算起來，這是整整四十八年前的一段往事了。

四十八年前，也就是一九六二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夜，也就是今晚，我和鄧麗君、鄧媽媽，還有《僑大先修班》的老師和師母等多人，一起渡過了一個平安歡樂的聖誕夜，在《蘆洲天主堂》。

我是當年五月逃離中國大陸到香港，經《救災總會》安排，於九月中旬前來台灣，到蘆洲《僑大先修班》就讀的，我生命中最神奇的際遇，莫過於在蘆洲認識了童年的鄧麗君，除了和她同台演出之外，還和她一起共渡我生命中的第一個聖誕夜。

(詳請參閱〈蘆洲翠竹鄧麗君〉一文)

◇◇

在一九六0年代，蘆洲的居民不算多，市區也不算大，唯一的一條泥土路面的大馬路中正路，卻是人文薈萃之地。

《僑大先修班》座落於中正路一百七十二號，《蘆洲國小》在中正路一百號，

鄧麗君的家在中正路七十七巷十六號，《蘆洲天主堂》在中正路七十號，和鄧麗君的家是兩對面。再往前走幾十歩路，就是屬市中心的《民樂戲院》和《蘆洲車站》。這幾處重要的人文據點，都只錯落在幾百公尺的範圍內，緊緊相連。

記憶中，《蘆洲天主堂》近大馬路旁。園區中間有水泥通道，兩邊設有矮柵欄，不設門，跨進園區，走水泥通道，可直通高掛十字架的主建築，通道兩邊是綠草如茵的草地。主建築內有可容約百人的教堂，有多間辦公會客和生活起居的房舍，另有一處樹老花鮮，可供集會，也可供兒童玩樂的大庭院。

進得園區，頗予人感受整潔、美化、清靜、祥和、平安、喜樂，兼具肅穆和神聖的宗教氣氛。

我剛自搞鬥爭，喊口號，拆寺廟，毀教堂，倡導無神論的中國大陸來，初次踏入這和平的，有神論的，屬上帝管轄的宗教園區，由不得強烈地受到震懾，起碼，在這園區，我相信，的確有上帝的存在。

天主堂的神父姓趙，年約四十，待人謙和，是一位具專業的神職人員。平日，多見他站立園區入口，主動和過往的行人請安問好。

在我的《進修班》，有蔣曉冬、祝平媛二位男女同學，僑生中有五、六位男女同學，另有張政老師全家、陳浩老師全家，師生等共有十多人，都是天主教徒。可以說，《蘆洲天主堂》與《僑大先修班》，關係頗為密切。因著這一因緣，我不時到《蘆洲天主堂》走動，和趙神父交談，並曾請益英文功課。

其時台海兩岸軍事對峙，台灣屬戒嚴的戰爭時期，老百姓生活普遍清苦，正是監察院長王建煊所說，是「吃美援麵粉，穿美援麵粉袋內衣褲」的年代。

因《蘆洲天主堂》不時會對附近貧窮的家庭，發放麵粉和食物，有不少家庭因此而信奉上帝，成為天主教家庭。得地利之便，童年的鄧麗君就在《蘆洲天主堂》受洗，成為了天主教徒。其間，鄧麗君常到教堂遊玩，彈風琴，唱詩歌，成為「唱詩班」的一名小天使。

我曾不止一次吃過鄧媽媽親手所做的大餅和水餃，所用的麵粉，就是從這《蘆洲天主堂》分發領來。

◇◇

這一年的冬天不但來得快，而且來得特別冷，氣溫約在十度以下。刺骨的寒風陣陣從淡水河方向吹來，冷得人直打哆嗦。

早前幾天，《蘆洲天主堂》就張燈結彩，作聖誕節的一番佈置裝飾。

入夜，寒冷的蘆洲一片黑暗寂靜，獨有《蘆洲天主堂》的聖誕燈飾閃爍彩光，也傳來聖誕歌聲，給寒冷的暗夜蘆洲，帶來光明溫暖和歡樂。

受趙神父的邀請，頂著寒風，來到了教堂，我參加了是夜《蘆洲天主堂》的聖誕彌撒。

早前知道鄧媽媽和鄧麗君都是教徒，進得溫暖的教堂，正想尋找，在走廊，但見鄧媽媽和張師母、陳師母等人，正聊得開心。想必是同為教友，平日同過教堂生活，彼此稔熟。而陪同前來的張政老師和陳浩老師則在另一旁交談。

和鄧媽媽等人請過安，打過招呼，知道鄧麗君參加唱詩班，正在後台準備上場。

不久，教堂內傳來悅耳的風琴聲，儀式即將開始，大家逐次入坐。鄧媽媽她們坐同一排，我和張老師、陳老師坐另一排。估計教友及來賓超過百人，教堂坐位全滿。不久，今夜的聖誕彌撒儀式開始。

趙神父身穿黑色法袍，腰間繫寛邊紅色法帶，看起來神聖莊嚴，大不同於平日的溫和親切。有兩位平日未見的神父和三位修女協助儀式進行。

十多位唱詩班的成員，包括兩位《僑大先修班》的女僑生和鄧麗君，清一色穿白袍，手捧歌譜，分高矮兩排，站立於燈光明亮的聖台左側。其中，鄧麗君年齡最小，站之於前排中央，左右兩邊是兩位僑生大姐姐。身穿白袍的鄧麗君，捧著歌譜，臉帶微笑，美如聖潔的小天使。

由趙神父主持，聖誕彌撒儀式如儀進行。

進堂式完畢，時而證道，時而讀經，時而禱告，間有領聖體。信徒和來賓，齊聲「阿門！」附和。而我內心急切期待的，則是「唱詩班」的聖歌開唱。

還好，儀式中間和後段，各有一次「答唱詠」，終於聽到了〈平安夜〉、〈聖誕佳音〉以及〈奇異恩典〉等支，能清潔靈魂，撫慰人心，大不同於一般流行歌曲的宗教聖歌。

其中，〈平安夜〉的女聲獨唱，由小小鄧麗君擔綱。鄧麗君甜美清亮的童音，虔誠地唱完全曲，唱出了聖誕夜的聖潔、喜樂與平安，讓眾教友和來賓，感受到了耶穌降生平安之夜的和平與安祥。這與她在《先修班》晚會演唱〈小放牛〉相較，大有貞潔善美的小童女，與嬌俏可愛的小村姑之別。

末了，儀式進行出堂式，今夜《蘆洲天主堂》的聖誕彌撒儀式，平安歡樂結束。

不等換裝，身穿白袍的鄧麗君即走下聖台，穿過人群，前來尋找鄧媽媽。

「小天使！聖誕快樂！」

見她前來，我忙起立，向她招手，大聲打招呼。

「蕭叔叔！很高興見到你，你也聖誕快樂！」

鄧麗君快樂地招手回答我。

「妳唱得太好了！真是小天使的歌聲！」

我讚美她，一邊比了一個大姆指。

「謝謝！謝謝蕭叔叔！」

她很有禮貌地點頭回答我。

時際散場時刻，場面混亂，不便多交談。告別鄧媽媽和鄧麗君，我來到台前與趙神父打招呼，以後，我遂獨自回我《先修班》的宿舍。

這就是一九六二年，我與鄧麗君一起共渡的，我生命中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聖誕夜。

二0一0年聖誕夜寫於北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