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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洲翠竹鄧麗君(全文完) 蕭之華(重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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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洲翠竹鄧麗君(全文完) 蕭之華(重貼)


 

                     

                                鄧麗君遺容----她睡了,她安息了。

                                她走了, 她回到天上去了!

 


          

 

                                 「筠園」----把缺憾還諸天地, 把歌聲留在人間。

                                                  

 
 
                                             鄧麗君六十冥誕特展。
 
 

 

蘆洲翠竹鄧麗君(全文完)    蕭之華

 

──鄧麗君蘆洲童年追憶

 

 

十、我是鄧麗君的叔叔

 

蔣經國對晚會節目很感興趣,除了向戴校長表示謝意以外,還特別推薦給其時的《敎育部》部長黃季陸,以及《救災總會》理事長谷正綱。

為此,《僑大先修班》在當年的三月和四月,以同樣的節目,分別為黃季陸與谷正綱,各舉行了一場晚會。因此,我與鄧麗筠又多了兩次同台合作的機會。

其時,凌波與樂蒂主演的黃梅調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正在全台灣轟動上映。這兩次的晚會,鄧麗筠趕流行,捨去了原先的〈小放牛〉,還是由我伴奏,改表演《梁祝》電影中的〈訪英台〉,更獲好評。

蘆洲的稻田由青變黃,樹林裡傳來陣陣蟬聲,轉眼間,學期結束,期末考完,暑假到來。不想就在此時,超強「西北颱」《葛樂禮》來襲,適逢漲潮,海水倒灌。又值剛完工的《石門水庫》洩洪,濁浪排空,蘆洲水淹層樓,一片汪洋。

洪水來襲,《僑大先修班》在校的師生,都各自攀上一幢幢的屋頂避難。在狂風暴雨中,熬過了兩天一夜。最危急時,洪水離屋頂只二、三十公分,人在屋頂的邊牆,伸手就可以撩撥到滔滔的水浪。所幸老天保佑,就在此時,洪水漸漸退去,大家終平安渡過。

鄧麗筠家離我們學校不遠,在屋頂,遙遙即可相望。看她家房子在滾滾洪流中,我一直耽心她一家人的安危。

好不容易等到洪水退去,學校完全浸泡在污水與爛泥中,所有物品,貴重如汽車、鋼琴,平常如書籍、衣物,全都報廢。學校已不能住人,遑論上課。《敎育部》、 《僑委會》、《救災總會》等單位,緊急聨合成立「危機處理」小組,將全校同學安置於《台大醫學院》校區,於大禮堂與走廊打地舖暫住。並從速完成相闗作業, 不等過了暑假,提前將我們分發到各大學就讀。

如所填志願,我獲分發《政治大學》中文系。

就這樣,我離開了我感恩的蘆洲,感念的鄧媽媽和鄧麗筠。來也棲遑,去也倉皇,唯只獨自揮手默唸:「再見,蘆洲!再見,鄧麗筠!」

洪水來襲,急急逃命。我來不及也不可能帶走任何物品,只抓了一本《古文觀止》,用層層塑膠袋嚴密包綑,塞在身上,所幸安然無恙。書中,我夾了〈翠竹〉的底稿。

《葛樂禮》水淹蘆洲,水淹《僑大先修班》,〈翠竹〉卻包括在外。

四 年後的一九六七年七月,我自《政大》畢業,隨即入《海軍陸戰隊》當兵,隔年退伍。其時,戴行悌校長已在台北市的社子島,創辦了他的《中國海專》。蒙他不 棄,聘我為助教並兼祕書工作。倡言「心胸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的台灣《鴻海集團》董事長,大陸《富士康市長》郭台銘,就是當時的學生。

  此期間,我少回《僑大先修班》,也沒有和鄧麗筠相見。唯從僑生處打聽,知《葛樂禮》來襲,鄧麗筠全家平安,而不到幾年,鄧麗筠也搬離蘆洲。

  相對此期間,或在電台電視,或在歌廳夜總會,年幼的鄧麗筠已改藝名為鄧麗君,立足於屬大人們激烈競爭的演藝圈,嶄露頭角。尤其主唱《中視》首播的連續劇《晶晶》主題曲,知名度大增。算一算,此時應已十六、七歲,已揮別她的童年,進入了少女時期。

好友唐國士兄,任職《榮工處》工程師。一九六九年《榮工處》的年終晚會,假台北市信義路的《國際學舍》舉行,我應邀參加。

節目中段,由少女舞群伴舞,玉女造型的鄧麗君手持麥克風上場,演唱〈一見你就笑〉。但見鄧麗君連唱帶跳,勁歌熱舞,炒熱了現場的氣氛。

這是職業性的演出,大不同於《僑大先修班》的餘興表演。此時舞台上的鄧麗君,青春嬌美,魅力十足,已是一名日漸竄紅的少女歌星。只幾年間,如〈翠竹〉所寫,她不但已經長大,而且,也實現了她的歌星夢。

歌舞結束,機不可失,我忙衝向舞台,謊稱是鄧麗君的家人,瞞過警衛人員,來到後台的化粧間,見到了匆匆正準備離去的鄧麗君。

「啊!是蕭叔叔!你怎麼進得來?這裡是化粧間吔!」

她問我,又驚又喜。還是她靈光,一眼就先認出我。

幾年不見,她不但長大,更見長高。看她明眸皓齒,一臉嬌媚,體態輕盈,亭亭玉立。只隔幾年,她已由天真活潑的小童女,蛻變為青春俏麗的美少女。

「我說我是妳叔叔,要來問妳借錢,他們就讓我進來了!」

我得意地笑著回答她。

「你呀!你還真是會騙人,連他們也被騙,難怪你能從大陸跑來台灣!」

她用食指指我,笑著說,不知是褒是貶?此前,她曾說過我壞,說過我狡滑。不過,見她笑得好開心,如此驟然相見,而笑談依舊,言詞如昔。如我所料,她是個重情誼念舊識的人。雖然,她已是紅歌星。

「還是妳瞭解我,我就是騙不了妳!」我對她說,「妳很厲害喲!妳電台唱的歌我聽過了,電視上的演唱我也看過了,妳的唱片我也買了。」

「真的?你沒騙我?你知道我改了名?」她半信半疑,表情曖昧,讓我緊張。

「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鳳陽花鼓》我買了,《再會吧!十七歲》我也買了。我都是在《中華商場》買的,還多買用來送人。」我據實相告,「我對妳是有點壞心,不過,正經的事,我從沒騙過妳!我發誓!」我揚手申辯說。

「不用發誓,我相信,謝謝了!」她回答,「你在哪裡上班?」繼而她問。

「我在《中國海專》當助教,是戴校長的學校。」我回答她。

「那很不錯。對不起!我要趕場,不跟你多談,我們再聨絡。」她說。

「妳媽媽呢?怎麼沒看到?」我問。我知道,每次表演,鄧媽媽都一定相隨。

「她先去叫車,她在外面等我。」她回答。

「那妳快去,我知道妳忙,我也馬上要離開,多保重!」我對她說。

「你也一樣,蕭叔叔再見!」說著,她提起化妝箱,揮手匆匆離去。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見到歌星鄧麗君。此後,陰錯陽差,雖有幾次機會,我卻沒能再和她相見。

而《國際學舍》與《中華商場》,因都市更新,先後也都拆了。

 

十一、翠竹,永遠的鄧麗君

 

一九八一底年,我自美國留學回國,次年,我入《中央廣播電台》服務。

同事中,有《政戰學校》的高材生楊康寧、蘇偉貞,以及陳曉萍、馬凌霄、許薌君等,彼此時相切磋,相處融洽。

某日,有楊康寧兄友人來訪,聽蘇偉貞稱其「學長」,知是,康寧兄《政戰學校》的同學。

「這位是蕭玉井,我的好同事。這位是鄧長富,是鄧麗君的哥哥。」康寧兄介紹說。

「噢!你就是三哥吧?我聽鄧麗君提起過你,我認識你妹妹,我剛到台灣的時候,在蘆洲。」我對他說。

「是的,我們在蘆洲住過。」他回答我。

「我們電台有〈鄧麗君時間〉,由陳曉萍主持,很受大陸聽眾的歡迎。我們資料組有〈鄧麗君資料庫〉,由馬凌霄編目,提供撰稿人運用。我和許薌君寫過有闗鄧麗君的廣播稿,對大陸廣播。」

我向他介紹我們電台與鄧麗君有闗的運作。

「謝謝!謝謝你們電台!謝謝你們同事!」他客氣地稱謝。

初識鄧長富,但見其人器宇寬宏,沉穩內歛,溫良謙沖,有軍人的氣概,有鄧家的器度。看見他,使我想起鄧媽媽的為人謙和,也想起鄧麗君說過的話,「我們家男生長得才好看」。

除鄧媽媽外,這是我與鄧麗君家人,唯一的一次接觸。鄧長富日後官拜少將。

從蘆洲出發,鄧麗君闖蕩台灣,進軍香港,征戰日本,躍上美國「林肯中心」,一展華夏兒女的聲情風姿。終則「只愛小鄧,不愛老鄧」,柔性統治夜晚的中國大陸。 演唱中外歌曲凡三千首,唱片銷售凡四千八百萬張,被評選為「台港最有影響力的藝人」,「世界七大女歌星」,「世界十大最受歡迎的女歌手」,「新中國最具影 響力的文化人物」等等,終成一代歌后,國際巨星。一如梅蘭芳、張藝謀、林懷民、李安等人,寫入華人世界,乃至是地球村的文化史冊。

原先,我以為她最多只是「台灣十大」,沒想到,她竟然是「世界十大」。

鄧麗君的成功,鄧麗君的功業,其功其成,絕非僥倖與偶然。

西哲有言,千古英雄豪傑的不朽功業,莫不成功於忍耐與等待。

此理衡之於鄧麗君亦然。

說等待,鄧麗君初出道時,為了只錄十秒鐘的鏡頭,可以從早上五點,等到下午五點,等了整整十二個鐘頭。說忍耐,拍片拿不到片酬,怎麼辦?忍耐。錄影超過二十 個小時,肚子也餓了二十個小時,以致母女二人無力氣爬回四樓的住所,最多只能爬到三樓。怎麼辦?忍耐。這只是區區小例而已。(見《聨合報》鄧長安專文)

假設當年鄧麗君等得不耐煩,甩頭就走。假設當年鄧麗君餓得受不了,先去填飽肚子再說。假設當年鄧麗君帶她們家四個壯丁,去找片商討回公道。然則,我們可會有今天的鄧麗君?

鄧麗君自己也說,如果她算是成功,她靠的是忍耐與努力。

一九九五年五月八日晚間,台北各電視台緊急插播,鄧麗君猝逝泰國清邁。我一聽驟然一驚,頓感失落,唯心中並無太大的衝擊。

誠如〈翠竹〉所寫,她是天上來的天使。她的來,是上帝要她來。她的走,是上帝要她回去,任誰都奈何不了,包括鄧家。

自一九六七年十四歲登台亮相,至一九九五年四十二歲退隱安息,她用她的歌她的淚她的倩影為文本,演繹出悲欣溫婉,蒼涼淒美的「鄧麗君傳奇」,「鄧麗君情結」,邀普天下「君迷」同歌同哭,讓普天下「君迷」世代懷念。

如此一位,需要凝聚多少山川靈氣?方能化育出來的曠世歌后。如此一件,放射核能烈烈磁引的,造物中的藝術珍品。捨上帝所為,其誰能之?

五月二十八日,鄧麗君在台北出殯。說不出甚麼原因,我選擇缺席。

假如我去了,假如見到了她,假如她還認我「蕭叔叔」,我會對她說:

「鄧麗君,怎麼回事?妳一個人睡得安穩自在。妳好意思?讓十幾萬人大排長龍為妳哭得唏哩嘩啦!還有妳媽媽,妳哥哥弟弟他們!妳別再假了,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妳是在裝睡,妳快給我起來!」

鄧麗君墓地選在台北縣《金寶山》,取名《筠園》。墓園竣工,挑了一個非假日的下午,我攜琴前來憑弔。好不容易等到黃昏,直等到最後一位低頭拭淚的「君迷」離去,我悄然來到闃無人聲的墓前,涔著淚,為鄧麗君拉了一曲。

不是〈小放牛〉,不是〈訪英台〉,我拉的是〈茉莉花〉。三十三年前,我們就是在這一曲琴聲中相見。現在,也當在這一曲琴聲中道別,算是為她送行。雖然來遲,琴也拉得不怎麼樣。不過,我敢說,她不會介意,她知我心意。

《筠園》者,竹園是也。《筠園》有翠竹碧綠,一如鄧麗君名與其人。有清麗的性靈,有強靭的生命力。想鄧麗君一生不朽的功業,不也正是她的性靈,她生命力的實踐與體現?

翠竹,永遠的鄧麗君!

 

 

寫於鄧麗君逝世十五週年紀念日

 

        ( 全文完,謝謝點閱,歡迎批評!歡迎轉貼!)

 

 

 

◇之華附筆:今年的五月八日,是鄧麗君逝世二十周年的紀念日,謹轉貼或重貼相關文章,藉以緬懷一代歌后,敬請網友支持指教。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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