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面照片中左是尚在襁褓中的我 右是四歲的我 )
文: 愛班 鍾定全
唐山過臺灣(民國38年10月)顛沛流離的日子對我們這一班的大多數同學而言,都是大家共同經歷過的,差別只是每個人記憶的多寡而言。
我是民國33年11月20日(陰曆,實際上陽曆已是34年1月3日了)出生在四川,但並非是老家(註:爺爺的祖宅,四川省内江縣石子郷。)因為時值抗戰烽火連天末期。對大後方的四川而言,日軍的空襲仍每週都有數起。也許是強駑之末的日軍在作垂死掙扎吧。聼先父曾說過,祖輩們在老家世世代代都經營蔗糖生産,規模甚大,除了自己種甘蔗,也開糖坊(生産製造各式糖,如水晶柱般的糖柱),與非常多的甘蔗種植戶口頭協定收購契約,每逢甘蔗收割生産製糖期間,全家都非常忙碌,包含常年雇用的近200位工人在内,燈火通明,日以繼夜地輪班工作,其忙碌熱閙可想而知。
但世事無常,抗戰期間,自從將戰綫拉到大後方之後,甘蔗種植,蔗糖生産,甚至民生生計,都每況愈下,民不聊生了。所以老一輩的才會提議分家,而爺爺奶奶才會帶着父母親離開祖宅,後來落腳在鄰近不遠的資中縣,也才生下了我。
後來父親由於躲避共軍(八路軍)的騷擾,而以機械的技術進入空軍,爾後隨軍輾轉到山東濟南,江西南島,廣州,母親帶着哥哥和我倆人,與其他空軍軍眷沿路尾隨到廣州,準備一起來坐軍艦(應該是運輸艦吧)來台。
豆腐乳情結 – 記憶中最深刻的一餐
時值民國38年9,10月,許許多多的軍眷們一起搭乘停泊在廣州灣的軍艦上,記得好像是用餐時(那時也不分什麽午餐、晚餐了,只要有得吃就很高興了),母親帶着我,一家四口到甲板上吃飯,飯是由每家人拿碗去領,有人負責打飯,而菜呢?就只有一塊豆腐乳,我們都是用筷子尖去勾一下,或很小粒來配飯吃,父母親還在旁邊用四川話説「省點吃,省點吃」!吃完飯後,又很小心將剩下的豆腐乳保留下來,至今,每逢看到或吃着豆腐乳時,那一頓飯,那一幕又會浮現在眼前咧!
記憶中二三事
船停在廣州灣的時候,有一個小男孩從甲板上不小心掉落下水,記憶有位大人跳入水中救上了小男孩,後來曾向先父求證此事,也獲得證實,而該小男孩與我年齡相彷,也住在崇蘭村,但在小學小二或小三時,也早逝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記憶中我們從廣州坐船到達基隆港。下船後搭火車約10多個小時到達終點—屏東的佳冬郷。沿途看見大人們,(當時也都是2,30嵗的小伙子吧)也玩心四起,將小豆子放在軌道上,等車輪輾過去,輾碎了才去追火車,好像年輕時都是一樣的頑皮耶!
佳冬憶舊(38.10~40.5)
初到佳冬是住在日軍留下來的兩排相對的倉庫,中間相隔約12-15米,當時住了約20戶,僅擧其中記憶猶新者;
當時家父是在東港的空軍單位上班,每天都有軍車接送,小時候就很羡慕大人們都能去上班,雖然不知道上班是什麽,只是覺得好像很好玩,就很好奇,記得有一次還央求父親帶我去他的上班地方玩了一次,很新鮮。
白天在蕃茄園裏玩,當然免不了大家都會摘蕃茄來吃,晚上出來玩時,還常常會看到「鬼火」飄來飄去,小時候心裏很害怕,但現在也覺得沒什麽。
白天玩得很瘋,簡直就是個泥娃娃,但一聽見說爸爸要下班了,大夥兒就跳進小河(或是小水溝吧)去把臉和身體洗乾淨,以免挨罰。
記得有一次,家兄(大我三嵗)不小心將一個琺瑯飯碗(就是裏面内胎是鉄製的,外面鍍上一層搪琺吧)的碗底(小圓圈),因不小心摔在地上,而將碗底脫落了,當時嚇得家母及家兄十分緊張,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後來好像是用什麽東西把它粘上去,但很快又掉下來了,最後好像家父也沒有發脾氣,但在那種物質十分匱乏的年代裏,大家都戰戰兢兢,過得很辛苦。
還有一次,家兄上小二,因為看見同學有木製鉛筆盒(盒蓋是可以插在盒身上沿兩側的凹槽裏),心理也想要一個,當時是一個5元,但我記得家父的月薪好像是二,三十元吧。
家兄就偷拿5元去買了一個鉛筆盒,當然很快就發現,就拿去退,好像退了4元,但最後家兄仍免不了皮肉之苦了,想想現在我們的兒子,孫子是多幸福啊!他們也無法去想像吧!
但,記憶最深刻也讓我做惡夢三,四十年的一件事,就是跟着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們去看廟會拜拜,記憶中有一個人上身赤背,手中拿了一個木劍,劍上有許多鐵釘,拿它不斷地往自己背上打,當然有流血,雖不是血流滿背,但已嚇得我膽戰心驚,不敢看了。自己以爲5、6嵗的事,應該早就忘記了,但是沒有,它在我四十嵗左右之前,都曾三不五時地在夢中出現,換言之,它已進入我的潛意識(雖然是在表層),故而常出現在夢魘中,所幸,自從我與内人開始禪修之後,它就被洗(clean)掉,再沒出現過了。
p.s. 我以前經過廟前,如屏東火車站前的媽祖廟,只要是廟,我都是頭偏另一邊,急駛而過,心理也覺得是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