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知名墓園中如Montparnasse墓園和Père la chaise墓園，都是旅遊指南中被列為值得遊客一覽的聖地。風格多樣的墓地建築，裡面埋葬著法國文學、藝術、歌手…等知名的人物。或許因為墓園規模與修整完善，或許因為遊客來來往往，知名墓園裡多了一分閒逸雍容，少了一抹死亡的況味。 

真正平凡的死亡，存在接續不斷的人生時光中。

當死亡的悲傷籠罩，有人強忍生離死別的哀痛，有人深受觸動而感概憐憫，也有人…因為太熟悉這種悲傷，而顯得冷靜從容。

Fabrice在法國西南部從事我們所謂「送行者」的工作，為往生者送行有十年以上經驗。這次我返回Dijon 剛好碰上他，大家笑稱他何以不在Dijon送行，因為認識的人太多人，不想送走熟人。

法國因人種龐雜，也讓他體驗各國人在告別時刻的情緒表達有所差異。「阿拉伯人哭天搶地，義大利人熱情嚎啕，法國人反應居次，亞洲人…相當溫和拘謹。」

 身為亞洲人的一員，我相信我們對死者的追思是相當深刻隆重的。例如，往生作七這種習俗。但法國依法死者須在死亡三天內下葬，恐難以配合台灣人的習俗。除非是警方調查中的兇殺案件，下葬的時間可以延緩。最糟糕的是，他碰過警方調查完畢，確認下葬。沒多久又要求開棺重驗，莫名其妙騷擾死者一番，再度下葬後，卻又被要求二度開棺。 

讓死者安然入棺這件事，雖非稱神聖的任務，但可是他們工作的重點。

因為法律規定除了送行者，其他人不得安置、移動碰觸屍體。家屬也在禁止之列。有些家屬太沉痛，希望能抱一抱死者，會請求一起扶著遺體入棺，大家自然會睜一眼閉一眼地通融一下。但眾人扶著遺體入棺還有另一種場面，那就是……死者太沉重了。有一回因為死者重達二百公斤，他們八人連手才搞定。 

對於棺木的選項，並沒有台灣那麼複雜。6000歐元已是等級頗高的棺材。也許法國人壓根沒想過死者需要躺得安泰舒適，一般棺底並沒有襯褥。曾有一名母親入葬因故自殺的愛女，用手摸了摸棺材，堅稱棺材太硬，無論如何不讓她的女兒躺進去受委屈。後來，只得臨時在棺底墊了一大堆墊子，才勉強完成任務。 

對於如自殺等這些非自然死亡的死者，送行者未必有一貫冷靜從容。在兇殺或車禍現場死者身首異處，常讓他們因為找不著一顆頭顱或手臂而傷透腦筋。再者，送行這一行也有淡旺季，夏天太熱、冬天太冷，最容易使高齡者致命，是工作旺季，有時忙得不可開交。春天和秋天就是淡季。 

Fabrice喜歡鄉村人們多會在告別式後邀請送行者一起喝咖啡、吃點心，慰勞他們的辛苦並表達感謝。在城市沒有這種習慣。亞洲人有些有送紅包的習俗，但自從法國政府為加強課稅、取消小費制度後，拿紅包可是違法的呢！

「家屬對宣判死刑的醫生沒有致意，對接手送行的，他們會熱切感謝！」

Fabrice感概且感動地說。他告訴我自己並非永遠不害怕接觸這些死亡陰霾，但他顯然並未因工作而麻木冷漠，因為伴隨著僵硬或仍殘存溫熱的遺體，看盡人生嚎啕或沉默淚水的別離，他始終懷著溫暖的一顆心，相信自己一直在為死者家屬做最有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