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五分鐘的等待與賭注

陽台上，養了好多年的兩盆蝴蝶蘭，已冒出花芽，儘管已好幾天沒澆
水，這種耐旱的植物，依然準時感受微暖的初春，等到他這趟出國回
來，一年才開一次的紫花，就已綻放了吧！

他把蝴蝶蘭留在陽台，其他需要天天澆水的花花草草，搬到浴室，將
浴缸的出水孔塞住，放了深約一公分的水，接著放進盆栽，確保未來
十二天不會枯死。

拔掉電熱水瓶、電暖器、手機充電器、音響等所有插座，只留下冰箱
繼續運轉，再到後陽台把天然瓦斯總開關扳到close。避免火警，回
到家所有東西都燒了，還要吃上公共危險的官司。「你總是想太多。
」心裡響起另一個聲音。

臥室留一小盞防竊燈，完成所有出國前的儀式，確認護照、錢包、相
機已帶齊，他鎖上門，死命拎著沉重的硬殼旅行箱，從四樓顛簸而下
走出公寓。攔了計程車，直奔福華飯店門前搭巴士到桃園機場。

他生平第一次休這麼久的年假，還真有點不習慣。從春節前一周，公
司就開始休無薪假，一直休到元宵節，他還在過年，索性告訴公司主
管，他想繼續再休兩個禮拜，出國散散心，公司能少付點薪水，樂得
答應。

和其他竹科新貴不一樣，他工作了十幾年，並未急著買車、購屋，至
今仍是騎機車、租房子，錢一部分存銀行，一部分在股市低點時買基
金，儘管這次遇到金融風暴，還是被套牢，但和股價腰斬再腰斬的同
事相比，他的虧損小多了，且現金為大，以前配股的分紅，他存了幾
百萬在銀行，隨時想出國就能立刻成行。

爸老是嘮叨，你都四十歲了，既不結婚，也不買房子，他的回答每次
都一樣，等到我找到老婆了，就會帶她去看房子。爸總是反駁，這年
頭，沒房子，就沒妻子，要先買房子，妻子才會來，你總是說不聽，
才會現在還是「羅漢腳」一個。

沒房貸、沒家累，他把每年三四個禮拜的假，都用來出國，以前留學
美國時，美加被他玩遍了，工作後他主要玩歐洲，從捷匈奧、英法德
，玩到南歐的義大利、西班牙，四五年前一個竹科工程師寫了一本爆
紅的「我的心留在愛琴海」，他也和朋友前往朝聖，拍了很多照片。

護照上蓋滿密密麻麻的簽證，算算從退伍後，連同出差，他出國大概
四五十趟了吧，玩過的國家總有廿來個。早期出國，他習慣自助，現
在年紀大了，他懶得動腦筋，開始跟團。

這次到埃及，是一個剛離婚的同事邀他的，心想至今還沒到過非洲，
加上埃及金字塔本來就是今生必到之處，於是抱著陪同事散心的心態
答應成行，沒想到對方卻臨時變卦，放他鴿子。他考慮了許多久，決
定獨自跟團，到國外好好放自己一個假。

計程車在一家花店前等紅綠燈，他才發現今天是情人節，花店前擺滿
了玫瑰，及一束束泰迪熊玩偶和金莎巧克力組成的情人節禮物。

即使到了今天，踏出家門那一刻，仍有種哪兒都沒去過的感覺，可能
因為身邊一直缺了最愛的伴侶，有種無法彌補的遺憾吧。尤其往後十
二天，要獨自面對其他十幾個雙雙對對、要到國外過情人節的陌生團
員，內心還得一番掙扎才能大步邁前。

開始後悔獨自旅行，害怕挑戰寂寞。
 
接近傍晚，街道的車子多了起來。等了快半小時，巴士還不來，一台
從機場來的黑牌賓士計程車招攬回程旅客，每人三百元。是巴士的一
倍半。
 
「搭，還是不搭？」他猶豫著。

「我決定等待。」

他突然想起分手多年的女友，像流星般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巴士在賓士車離開五分鐘之內到，我就能和妳再度相遇。」
 
他的小小賭注贏了，賓士車才剛離開視線，巴士就從仁愛路那頭轉進
來，增加他出發的勇氣。

才剛過完年，要出國玩的人顯然不多，巴士內的乘客只有兩三個，他
挑了前面靠窗的座位。習慣出國前失眠的他，從昨晚撐到現在，終於
不支睡著了，絲毫沒注意，在下一站，她也搭上車，坐在他後面的空
位。（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