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在航空公司上班,一般反應不外是”啊!那很好耶!有免費飛機可以坐!”別人豔羨的眼光,偶爾確能帶來小小的虛榮.但是這項福利的實際利用價值有多高,對我這個新進菜鳥而言,卻是一個大問號.不可諱言當初進公司是衝著這項福利,夢想從此以後可以海闊天空,任我遨遊,因此即便薪資低廉,咬咬牙也就忍了.然而事實是進公司兩年半,也累積了不少的免費機票.截至目前為止卻只在美國境內小小飛成兩次.不是不想用,而是不好用. 

公司的立意其實是很好的.每年提供給員工及家人限額的免費機票,經濟艙或頭等艙任君選擇.萬一配額用完,只需付少量的稅金一樣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尤其前一陣子油價高漲,連帶導致票價昂貴,對習慣四處飛的員工而言,這項福利就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問題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雖然機票免費,機位卻並不是確認的(confirmed).換句話說只能排補位.等到付費乘客一一就定位後,再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把我們這些候補乘客一一唱名填進去,直到塞滿整個機艙.沒被點到名的人只能乖乖等下一班;上了飛機的人固然興奮,但也多的是已經就座一切安頓好後,又被機長廣播請下飛機,原因是某個遲到的乘客終於現身,那時的感覺就只有一個X字了得!而且別忘了,就算出的去,能不能及時飛回來又是另一個問題. 

自從進了公司,我們家度假旅行的模式就變了.再也不能提前計畫要去哪裡玩,不能訂旅館,更不能租車.因為計畫趕不上變化,在真正搭上飛機之前,永遠不知道能否真的成行.盯了很久,原以為很空的班機會在起飛前一晚莫名其妙的全滿了,要不就是忽然迸出一堆比你資深的員工插在前面,讓你硬生生上不了飛機.想要避免這些狀況發生的唯一辦法就是選擇淡季旅行.可惜為了配合小孩學校假期,淡季旅行對目前的我而言完全不可能. 

今年暑假回台灣對我是一個慘痛的經驗.雖然明知以我的年資,班機客滿的情況,一家四口要同時擠上飛日本的班機可能有點困難,我還是知其不可而為之.兒子女兒的心情早就被度假的喜悅沖昏頭,完全忘記我殷殷告誡這可能會是一段漫長又辛苦的旅程.至於台灣的父母家人也早就預告不要期待我們哪一天會到,也不要接機,因為無法預期這段旅程有多遙遠.

雖然我住的城市有班機直飛日本,但已經客滿.能擠上的機會不大,紐約飛日本的班機雖然也差不多,但機會稍大.我的plan A是從這裡先飛紐約過夜,翌日再飛日本.公司每日飛紐約班機很多,原以為沒問題,沒想到我從下午一直排到最後一班飛機竟然完全補不上.standby的人數從下午二十幾人一直roll over到最後一班時竟高達一百四十多人.我們拖著行李,在航站與航站間不算短的距離裡走來走去換登機門等待,只為了不想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到最後孩子們已精疲力竭,拖著疲憊的步伐,沉重的行李和沮喪的心情,只好先行回家. 

第二天我們決定採用plan B,不飛紐約,直接試從小城飛日本.一大早,還沒從昨晚的疲憊中恢復,被我從床上挖起來兒子首先發難,一副完全不想配合的不耐姿態,不停叨唸.女兒則滿臉疑惑”馬麻,我們今天可以上飛機嗎?”我只能老實回答她:我不知道,但我們得去試.果然不出所料,還是沒上成.四人只好又摸摸鼻子回家.有了昨天的經驗,今天我們不再那麼沮喪.只是回家路上大家都無話了. 

照這樣下去,明天的情形可能也一樣.而我的假期會浪費,度假的心情也會完全破壞.我們已經四年沒回台灣,那裏有殷殷企盼的家人,今年無論如何一定得回去.我和老公當機立斷決定不要再試,徒然浪費時間精力而已.我立即打電話給平常來往的旅行社詢問票價.你一定要問為什麼不買公司的票?理由無它:敝公司的票一向不便宜,員工買票折扣有限,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限制,如完全不能改票之類,一點都不實惠.還好熱心的旅行社還找得到華航的位子,忍痛花五千多塊大洋買了票,第三天我們終於上了回台灣的飛機.在去機場的路上,女兒一直問:馬麻,今天我們真的可以上飛機嗎?我不斷告訴她:是的,因為馬麻買了票.但她仍一臉狐疑.直到我們終於安座在位子上,她才如釋重負,高興地大喊”China Airlines is soooo good!!”在這之前,她一直跟著我們搭自家國內線波音737飛機,機位窄,機上沒有好玩的電動,也沒有好吃的食物,一家四口還常常散坐四方.華航用747,機身大,座位寬又有獨立娛樂視聽系統,空姐一上飛機就先給了她撲克牌和一個小小紀念品,難怪她的心一下就被收買,屁股沒坐熱就急著問:馬麻,我們回來也可以坐China Airlines 嗎? 

同事對我花錢買票回台深覺不可思議,我的解釋是旺季帶著小孩長途旅行卻沒有確定的機位,行李不方便拖運也就罷了,還得穿著正式以免壞了公司形象,對我而言壓力太大,寧可花錢求一趟心安的旅程.否則就算回得了台灣,能不能在假期結束前及時回來還是問題.很有可能為了機位還得縮短行程,不能盡興的享受有限的假期.我並不後悔花錢買票,倒是後悔沒有早點決定買票,因而浪費了兩天時間在機場徘徊.我的日本同事就曾經因為上不了飛機而淚灑機場,小孩跟著嚎啕大哭.那樣的難堪,我並不想經歷. 

我的老美同事多數已經在公司服務超過二十年,兒女也已成家立業.免費機票對他們來說用處大的多.他們選擇避開人潮在淡季休假,心血來潮就巴黎羅馬哥本哈根巴塞隆納四處飛,玩過癮再回來.近一點飛到拉斯維加斯賭兩把,吃個便宜自助餐隔天就回來,看得我欣羨不已.公司也常提供淡季整套的行程給員工,食宿交通全包,可惜在小孩長大之前,顯然我是沒機會享受這項福利. 

免費機票好用嗎?至少這個答案對現階段的我而言是否定的.若運氣好中途沒被資遣,能夠十年苦媳熬成婆,升格為資深員工,兒女也終於長大成人,那時要是還玩得動,也許會有不同答案.

確定能上飛機後,興奮地在機場拍下華航班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