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思】童言／樂齡當自強

2022-03-20 03:25 聯合報 / 童言（新北新莊）

樂齡當自強。圖／Tai Pera

跨年的煙火落幕未幾，手機現出惠妮的祝福，順便發發對她德國老公的牢騷。

「妳也知道我們家沒電梯，他現在的狀況走路不穩，站也不穩……」惠妮陸續傳來長長的一串文字：「他好不容易同意搬去有電梯的公寓住，昨晚卻找各種理由，改口不搬了。」

惠妮的德國老公是我大學的德文老師。十幾年前，我偕同挪威老公前往德國與他們夫婦認識，精通廚藝的老師料理一桌好菜，盛情招待吃住。德國人的習慣是朋友之間直呼名字，老師故意在我老公面前諷刺我的「尊師重道」，我聽出他話中有話，當下便改口叫其名，自然就不會尊稱惠妮「師母」了。我們兩對台灣人與日耳曼人組合的異國配偶，夫妻雙方的年紀都差了十來歲，皆順其自然變身頂客族，藉著這些共同點相當投緣，結成了「夫妻檔朋友」。

我念大學時，就已聽說老師的另一半是台灣人，卻是在那次德國行中，才見到惠妮本人。記得是升大三的夏天，惠妮跟隨老師回德定居，一晃眼過了三十幾個寒暑，迄今老師已退休多年，假以時日惠妮也將加入樂齡行列。身強體健的那些年，沒小孩的兩人趁工作閒暇時遊山玩水，個性又獨立自主，遇上想旅遊的國度相左，也能各走各的；可是歲月不饒人，當另一半的腳力逐漸走下坡，單獨在異鄉過活、又無子女的惠妮，很務實地趁自己還游刃有餘，未雨綢繆地開始準備。

「去年在市區租了有電梯、附電器用品家具的一人居屋，我先搬去試住，周末才回家洗衣，和他一起吃飯。」惠妮緩緩道出心聲：「住了之後，覺得買菜、就醫的生活機能特別方便，缺點就是空間小……」她費盡唇舌，老師終於面對現實，割捨分送珍藏的食譜書籍，點頭同意簽下兩人居屋的租約。豈知，他在除夕夜反悔了！不肯搬就不能租售自住宅，長期下來無法負擔兩邊的房費，惠妮很嘔，她可不想等到年老體衰，任憑社會局決定她怎麼過日子。

就我對老師的瞭解，他並非不明理之人，可能是上了年紀，一時很難接受突如其來的改變。

「妳照計畫先過去住吧！」經過一番思慮，我回覆著：「他只是情感上過不去，像小孩子鬧脾氣、耍賴，遲早會想通的……」同時要她放寬心，走一步算一步，一旦時機成熟，問題總會迎刃而解。談話在惠妮謝謝我的安慰及理性的分析告一段落，但我的思緒卻漣漪正起。

該感謝的人其實是我，因為他們夫妻倆現下的僵持，預示了我日後極有可能面臨的困境。我們目前住的地方沒電梯，另一半也念舊戀物，家裡存放不少他童年的玩具、求學的筆記書籍，在他眼裡是寶，對我卻形同廢物。如何讓他懂得斷捨離，主動整理轉送或清除，大大考驗著我的智慧。

本文刊登於2022/03/20聯合報家庭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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