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五百塊錢選一個里長幹(二)

我為什麼要出來選里長？

談起這個話題，真是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早先我打從心裡就沒想選甚麼里長。

選里長的緣起，有一點像一個漂亮的女孩，被星探發現，然後力邀演出的故事一樣，說出來！人家都不相信，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負責。

我絕不虛偽地哄騙大家，出來選里長是甚麼犧牲自己、服務里民這些陳義過高的話，但也決無存心想要藉此職務撈一票的心態，更無失業，就去選里長碰運氣的荒唐念頭，那純粹是誤打誤撞的結果。我沒有刻意去追求，但冥冥之中，該來的就是來了。

我是政工幹部學校政治系畢業的學生，也就是現在政治作戰學校的前身，校址在北投復興崗，這是一所專門訓練軍中政治作戰幹部的學校，雖然是政治系，但是學校教的也並不完全與政治有關，更沒有教我們如何選舉從政，我們也不知如何參選，所以說起來並不是公職候選人訓練班，只是訓練軍中政工幹部，從事部隊軍中政戰工作。

我自學校畢業，分發到中壢大坡腳，到部隊當109反裝甲砲排少尉排長，我記得報到那天，天氣很冷，向連長崔上尉報到，他正在外面督導連上弟兄整修裝備，他沒講甚麼，眼睛都不看我一眼，只叫我先休息。

因那個營區不像軍校設施完備，它沒有圍牆，只有稀稀疏疏的竹林環繞，營房也沒有洗澡間，當天傍晚我只好在一個露天水井邊，冒著攝氏十度左右氣溫洗澡，水井近竹林，洗澡洗到一半，正冷到打哆嗦不止，卻瞥見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隔著水井突然迎面而來，一個脫的光溜溜在洗身子的國軍少尉，一個身材看起來還不錯，輪廓姣好的女人，軍校從沒教過我們怎麼處置這種狀況，我本能地趴下，因地面很冷，我只好以臥地挺身方式撐著，以水井約五十公分高的環狀水泥邊做掩蔽，屁股朝天，氣都不敢喘，感覺好久好久，她終於打完水，提著水桶走了！

我想她可能是附近老百姓，跨過竹林來我們這井打水，我不知道她何時跨過竹林縫隙出現？及打水時注視了我的屁股多久？這件事我跟幾個軍校同學做為茶餘飯後談話資料，他們一個個都好羨慕！罵我傻，說她是看到我裸洗，纔假借打水，為什麼不把傢伙亮出來給她瞧！以證明咱們政工幹校不只是花拳繡腿！

由於當時，事出突然，未細看她的面貌，至今更是徒具一個模糊的影像，但這為小姐（我確定她未婚，以她的身材應該是）給我的，確是我軍旅生涯的開始一個最值得回味的初體驗。從這起直到在聯勤總司令部退伍，當天，總司令丁上將在他大辦公室裡召見止，服務軍旅長達二十八年，從聯勤總部測量署政戰部主任任上退伍，壓根就沒想到要競選里長，搞甚麼從事基層政治，以我一介武夫，要把帶兵的哲學運用到里政管理，這種轉換的過程，肯定不容易。

我退伍後，在短短的三年，幹了七個工作，轉換跑道頻率出奇高的原因，就是出在轉換時適應的問題上，軍隊與社會畢竟不同。

至於我所以會參加里長選舉，緣起於兩年前，某一天，在路上遇到老里長，對本人曰：「你出來選里長好不好？」

聽其言，我趕快避之唯恐不及，差的，只是沒有當場屁滾尿流，有人不是如此說嗎？如果，你要害一個人，就勸他去參選。倒不是我不想幹里長，而是一思及複雜的選舉，頭皮就發麻，另外，就是他講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那有人幹的好好的，突然不想幹了！問你出來選里長好不好？一般人都會奇怪的！

我曰：「開甚麼玩笑？您幹的好好的，我出來選甚麼？」，本來就是嘛！開玩笑！

「還是您繼續幹，放心吧！我一家人都會投您的票。」說完後，我揚長而去，頭都不敢回，好像看到瘟神SARS一樣，稍慢一點，就染病上身。

時隔不到一年，又一次在路上相逢，老里長舊事重提，問：「你出來選里長好不好？」

我告曰：「您繼續幹，我沒興趣！」再度揚長而去，這兩次，本人均沒擱在心上，老里長的話，也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丟到九霄雲外。

詳細時間已記不清，應該是九十一年初吧？曾任中國國民黨黃復興黨部所屬台北市黃國樑支黨部三十三區黨部老常委張鐵耀先生，那天他在我家樓下，對著我住的三樓張望，我正從外回來，在他背後看見他張望必定有事，於是問：「常委！有事嗎？」

常委聽到背後有聲音，先是嚇一跳，接著立即扭身回頭，看見是我即急急說：「你跟我走！」

「到那兒？」我問。

「你不管，你跟我走就對了！」

好吧！走就走吧！拐彎抹角到了老里長家，老里長正在家中等著我，進得屋內剛坐定，老里長即表示請我來的目的是懇請我出來選里長，在他觀察這麼久，認為我最適合，他自己則年紀大了！年前又因病住院，如果繼續幹，很可能死在任上，說的極為誠懇，尤其他講的那段「死在任上」，使人不忍心拒絕，好似我出來選就可以救他一命一樣，不但使我想起他前兩次的勸進，並非說說而已！另外也使我好久沒有的虛榮心也慢慢升起，原來全里這麼多人，竟然接班人，有人在默默地看上的是我，而且，看的出來，他們事先也商量過，有了結論後，常委才接著到我家找我的。

張常委也在一旁分析要我出馬及選上本人當接班人的原因，狀極誠懇。他已從黨職退休，但還是如此熱心在地方舉發人才，令人感動。

老里長的支持，雖然，事後證實這可能只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的想法，但當時是一陣忘我的眩暈，加上常委的一旁幫腔，我幾乎已喪失思考能力，要馬上點頭，天下這麼大的好事，怎麼突然一下子全掉在我身上！

可是畢竟有了一點人生歷練，興奮並未完全衝昏頭，很快地我就考慮到自己並無競選的經驗，及應有的知名度，最重要的是我沒有競選經費，還有家人，我的妻子，她答應嗎？我應該尊重她一點才對！何況選舉的時間只剩六個月，我覺得倉促了一點！

於是，我將上述的情形與老里長及常委報告，但得到的答覆是他當初選里長也沒花甚麼錢，至於經驗他可以幫助我，將他的支持對象移轉給我，只要我答應，這些都不是問題，經他這麼一說，真的是再沒有拒絕的理由，剩下的就是等我與妻子商量此事，於是我告以第二天再給他答案。

經我與妻相告，立即獲得允諾，我們的結論是，只要是老里長全力協助，根據以往地方上選舉的案例，絕大部分都選得上。「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那有往外推的。於是，翌日即親赴老里長家，報告接受徵召，並感謝其不嫌棄，謙虛自己是愚魯的人，還要靠前輩指導，也謝謝老里長提拔。

既然決定要參選里長，心裡當然立下決心，要好好做好里長的服務工作，並且規劃自己未來的里長治里藍圖，如何做？應怎樣興革？那些極須改進？那些蕭規曹隨即可？那些須要上級經費支援？這些事充斥在我的腦子裡，好似我現在就是里長一樣！那幾天我確實如一隻快樂的小麻雀，身子骨輕飄飄的！只要往上一蹦，就可以飛翔。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參選里長的緣起與整個來時路，無那些肉麻的甚麼貢獻社會，服務鄉里的騙人假話，但我也全無想在選上里長後，利用這個職務撈一票的骯髒念頭，這也是為什麼，選前選後，一些大人物所贈送的鏡屏或匾額，我都擱到倉庫，沒有掛起來的原因，因為我沒有那麼偉大，那些匾及鏡屏中，我也只挑選一幅擺在家裡，是立法委員秦慧珠的，留下的原因，是這位女性立委，我覺得她很用心，鏡屏上除了有字外，還有國畫，不似其他人，除幾個不怎麼樣的字外，別無其他，另外，我家牆壁也掛不下那麼多，可惜的是這位女中豪傑在民國九十四年立委落選，實在是人民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