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飢餓恐懼中演奏的交響曲

2016年一月，英國BBC電台發表了一篇報導，回顧了俄國作曲家蕭士塔高維奇的第七號交響曲的一場演出故事，很有意義，在此為大家做重點的分享：

1942年的夏天，蘇聯指揮家卡爾．埃里亞斯伯格Karl Eliasberg接到一個上級交代的任務，就是要演出稱為「列寧格勒交響曲」的蕭士塔高維奇第七號交響曲，這首交響曲完成於1941年，並且在1942年三月首演，之後又在莫斯科、紐約等地演出過，蘇聯當局覺得這首交響曲對列寧格勒那個城市的意義重大，決定要在那裏做一次公開的演出，當指揮家接到這個任務時，他遇到一個很大的難題，就是列寧格勒這個城市(原來叫做聖彼得堡)正遭遇被圍城、轟炸的危難之中，希特勒納粹的軍隊已經包圍了這個城市一年之久，並且不斷地轟炸這個城市，整個城市陷入死亡、飢餓恐懼之中，到處可見來不及收拾的屍體，當地唯一的交響樂團-列寧格勒廣播交響樂團-上一次的演出是前一年年底的1812序曲，之後就停擺了，樂團公佈欄上面寫的是樂團停止營運的公告，以及哪幾位團員去世、哪幾位團員生病的消息，因此當指揮召集團員們來練習時，第一次排練只有十五位團員出現，並且狀況十分不好，因為長期缺糧，大家處在飢餓之中，有的團員連拿起樂器的力氣都沒有，小號演奏家深深地向指揮致歉，因為無法吹出單單的一個音，雙簧管團員Ksenia Matus回憶道，當她接到排練通知，就把樂器拿到維修師傅那裏整理，之後去拿回樂器時，問維修師傅要付多少錢，師傅回答說「給我一隻小貓就好」，維修師傅說其實他比較喜歡雞肉，事實上，城裏面貓狗、老鼠甚至馬幾乎都被吃掉了。因此不難想像的，當排練十五分鐘之後就無法繼續了，因為真的沒力氣。

為了達成任務，蘇聯當局必須做一些緊急的措施，他們命令各部隊中如果是音樂家的，就回來參加排練，所以這些音樂家戰士常常要往返於樂團練習與部隊任務之間，而指揮也必須採取一些強硬高壓的手段，威脅處罰這些團員們必須把僅存的最後一點力氣都拿出來。

終於到了1942年的八月9日演出當天，他們勉強的把曲子練完，為了讓演出時不受到德軍槍砲聲的干擾，蘇聯軍隊對德軍做了一次強烈的轟擊，並且在城內郊外架起了大型擴音喇叭，讓這場演出，不只是居民聽到了，在城外的德軍也可以聽到，就這樣，進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交響曲音樂會。

一位當時在場的觀眾接受BBC訪問時回憶道：當時她十八歲，父親與祖父都在當年年初去世，他們抱著恐懼的心情來聽這場音樂會，深怕德軍會隨時隨地又來轟炸他們，但是當愛樂廳的當光亮起，音樂家們穿著禮服上台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當音樂下去時，她想起了父親，父親喜歡好的音樂，常常帶著她去愛樂廳欣賞音樂，她感覺到父親也在場聆聽，她幾乎要哭出來，但是突然之間覺得驕傲，德軍在轟炸他們，環繞在城外，他們竟然還有交響樂團，在音樂廳中演奏，他們贏了!當音樂結束的剎那，音樂廳靜止的幾秒，隨即響起如雷的掌聲，一位女士捧著一束花來獻花，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在一個被砲火摧殘的地方，居然還長出鮮花可以摘下來!

這件事並不是到此就結束，1950年代，這場音樂會的指揮卡爾．埃里亞斯伯格Karl Eliasberg見到一群來自東德的訪客，他們告訴他說，他們是軍人，曾經被派到列寧格勒去包圍那個城市，因此聽到了那場演出，他們說，他們也很飢餓，也很害怕，他們不想去那裡，但是沒有選擇餘地，當音樂響起時，他們了解到這個城市的居民正在展示一種永不屈服的精神，有的同袍甚至聽著音樂就留下眼淚了。

指揮家Bychkov提到，無論是戰爭中的敵我兩方，都需要音樂，因為音樂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全人類而寫作的，一直到現在，我們依然需要它，依然在聽它。

至於這場音樂會的指揮，後來怎樣？他有更多的機會在各處指揮演出這首交響曲，但是這個在戰爭中的演出並沒有成為他指揮生涯的最高峰，他也沒有因此成為一名英雄，並且令人唏噓的，當他於1978年去世時，他幾乎被徹底遺忘了。

有興趣的，可以點選以下連結，查看原文，會得到更完整的、並且還有影音的訪談資料。

https://www.bbc.com/news/magazine-34292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