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 黃瑞田

 本文刊登於2023年4月10日更生日報副刊

道教是本土宗教，因此有部分經典書籍就成為道家修煉的經書，例如《南華真經》即是《莊子》、《沖虛真經》是《列子》、《洞靈真經》是《亢倉子》、《通玄真經》是《文子》），《道德真經》是《老子》，這也是道家與儒家思想交匯的地方。

《南華真經──逍遙遊》這樣記述：「南冥者，天池也。」唐朝道家學者成玄英注疏：「大海洪川原夫造化，非人所作，故曰天池也。」意思是說，天池是自然形成的，不是人造的，一般是指山頭上的湖泊。杜甫曾經寫了一首〈天池〉詩，開頭兩句：「天池馬不到，嵐壁鳥纔通」，因此，有許多位於「馬不到」、「鳥纔通」的高山湖泊，就被命名為「天池」。台灣有好幾個天池，較知名的有南橫的天池、福壽山的天池、能高山的天池；蘭嶼也有一個火山口湖「小天池」，它是達悟族人的禁地。

因為名為「天池」，有些道教信眾認為必有靈氣，就到池畔打坐修煉。大約是民國八十八年，我曾在福壽山天池發現池畔有許多燒紙錢的灰燼，以及祭拜作法灑下的綠豆、小米、麥子、稻穀、玉米等五穀種子，幸好這些五穀是溫、熱帶植物，不適合在寒冷的高山生長，否則會影響福壽山植物的生態。

我也曾在三仙台步道海蝕岩縫「合歡洞」附近發現宗教團體作法灑落的五穀；甚至在池上鄉水墜(富興村)已毀於走山的天和宮遺址，也有宗教團體來修煉、灑五穀祈福。我問過灑五穀的道士，為何要灑五穀？他說：「五穀送五方，凶神惡煞散四方」，五穀長滿大地，世上就不會有挨餓的人。

土地廣大的中國，有數十個天池，其中耳熟能詳的有長白山的天池、天山的天池，玉龍雪山的天池，這三個天池個的面積都比台灣任何一個天池大。

由於天池位居山巔，不易到達，就有許多傳說，例如道教信徒認為天池是玉皇大帝的妻子瑤池金母的洗腳盆，祂雲遊到哪裡，就去那裡的天池洗澡兼洗腳，天池的水就是是瑤池金母的洗腳水、洗澡水。

瑤池金母的全名是「白玉龜台九靈太真金母元君」，也就是俗稱的西王母。由於祂的神威廣大，雲遊四海，信徒傳說祂曾經駐駕的瑤池有五處：最大的瑤池是青海湖、最古老的瑤池是離青海湖不遠的褡褳湖、海拔最高的是黑海、景色最優美的是孟達天池、瑤池金母每年農曆三月三日生日舉辦蟠桃會的地點是天山天池，所以信徒都認為景色勝似人間仙境的天山天池是瑤池金母長駐的地方。

天山天池的靜與美，很像美國大提頓國家公園(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的珍妮湖(Jenny Lake)。珍妮湖是高山湖泊，海拔二千零六十七公尺，面積四點八二平方公里，像一面明鏡，倒映著白頭的大提頓山脈；天山天池也是高山湖泊，海拔一千九百一十公尺，面積四點九平方公里，天山天池平靜的池水倒映著終年積雪的博格達山群峰，有「天鏡浮空」的雅稱。

博格達山有三個主要山峰都在海拔三千五百至三千七百之間，整年都在在雪線以上，千百年來都被冰雪所覆蓋，皚皚的白雪，晶瑩剔透，山頂猶如戴著鑲鑽的后冠，閃亮耀眼；一條一條白色的冰川，像垂掛的項鍊，更添天池背景的博格達群峰神秘的丰采。博格達是蒙古語，是神靈的意思，博格達群峰，是蒙古人的聖山，也是烏魯木齊地區的神山，因為博格達群峰的雪水注入天池，由天池流出的三工河，是下游阜康縣農牧業主要灌溉水源。

根據《穆天子傳》卷三的記載：「乙丑，天子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記錄穆天子曾與西王母飲酒作樂，意猶未盡，相約日後再聚，可是穆天子不知何故失約了，李商隱為此寫了一首詩：「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西王母與穆天子的交情，在李商隱的筆下顯得悵然若失，引起古今多少文人淒美的遐思。到了元代西元一二二一年，信徒就在天池東岸始建西王母祖廟，俗稱娘娘廟，成為道教的總廟，各地分廟都會千里迢迢來進香。

娘娘廟歷經七百餘年的風霜，幾度翻修，直到一九三二年，中國內戰，天山天池西王母祖廟被無神論者搗毀，再加上共產黨政權禁止人民信教，直到一九八九年，台灣慈惠堂總道長周文義夢見西王母要他重建祖廟，率領信眾數度訪察，確認天池娘娘廟周圍情境與夢境相符，於是在一九九二年在西王母祖廟原址重建娘娘廟，吸引許多道教團體前往進香，使得天山天池遊客倍增，也讓新疆烏魯木齊道成實業公司願意斥資與慈惠堂合作，將娘娘廟規模擴大，成為天山天池五個重點遊覽區之一。

在世界各地，不論哪一種宗教，只要有神廟或教堂，必定會有神話故事，天山西王母與穆天子的故事典籍有載之外，還有「定海神針」的故事，原來西王母娘娘舉行蟠桃會時，忘了請天池水怪，水怪大怒，在天池裡興風作浪，西王母娘娘取下髮髻的碧玉簪投進水裡，天池頓時風平浪靜。碧玉簪漂到岸邊，變成一棵榆樹，被稱為定海神針；這棵長在岸邊迄今已經數百年的老榆樹， 不論池水有多滿，都不會淹沒它的根部，這是它能長得枝繁葉茂的原因吧？更神奇的是遍布雲杉的天山天池，幾里範圍內，它是唯一的榆樹。

天山天池是南疆旅程的必遊景點，但是必需有足夠的時間搭船遊湖，才能置身於如畫的風光裡，盡覽倒映的博格達雪峰，親近猶如綠色百褶裙環繞的雲杉，觀覽數處飛瀑瀉入天池。

那年盛夏到天山天池旅遊，坐上太陽能遊艇，由於遊艇沒有燃油氣遊的噠啦噠啦馬達聲，靜靜的繞著池邊巡遊，掠過水面的涼風習習吹來，暑氣全清。遊艇導遊不用麥克風，也能清楚導覽天池的天光水色，以及層巒疊翠的人間仙境。慶幸有生之年能到此一遊，滌除凡世紛擾，一如天鏡浮空，照映凡塵，重新定義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