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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物線索-94.妳以為檢察官是幹什麼的?
2015/03/19 12:24:12瀏覽243|回應1|推薦6

94.妳以為檢察官是幹什麼的?

    事後證明,余秀瑞決定在自己面臨訴訟的同時仍然盡忠職守是對的。因為當她從警局拿回自己那封刑事傳票時,看到上面的出庭應到日期是:民國99121日上午90分。

    也就是明天。跟她手上的炒股案起訴期限剛好是同一天。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能夠躲過這次的風波,她就可以藉由辦好這起大案子來挽回自己的顏面。因此,既然梁仲斌的案子她已經束手無策了,那還不如想辦法將功折罪,說不定上面的人會念及她的功勞而輕判她也說不定。

    因此,在出庭時間到來之前,她選擇用加倍的心力來撰寫自己的起訴書,好像這麼做就可以讓她忘卻脖子上的刀鋒一樣,多少安慰自己:「我仍然是個有頭有臉的檢察官,我仍然握有懲奸除惡的無上權力!」

    憑著這樣的意志,她總算在期限之前完成了一份厚達一百五十頁的內線炒股案起訴書,並且在今天開庭前,將這份起訴書交由事務官送交法院。隨後,她便懷抱著志得意滿的態度走進了第六偵查庭;也就是說,此刻的余秀瑞,並不是以被告的身分踏進偵查庭的,而是以檢察官的姿態站在台下,等待另一位檢察官前來「詢問」的。

    當她從被告的門而非檢察官專用的通道走進偵查庭時,專門負責庭務的法警仍然對她表現出畢恭畢敬的態度,並未因為她此刻的身分是被告,而有絲毫的怠慢。因此,余秀瑞在進門的時候,也才沒有出言挑釁在場的書記官和法警,反而對那兩位部屬稍稍地點頭示意,然後故作從容地走到被告席上,安靜地等待簡福貴的出現。

    隔了幾分鐘之後,法台後的那扇門開了,只見簡福貴步伐穩健地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一襲鑲紫邊的黑色長袍。那原本也是余秀瑞開庭時必備的服裝,是一種身分和榮耀的雙重象徵,可是此時此刻,在這間偵查庭裡,她卻只能穿著自己的便服站在台下,仰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學弟裝模作樣地坐在上頭。她的心裡感到很不是滋味。

    「原來是簡檢啊,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了。」

    余秀瑞身為被告,卻未獲允許就先開口說話,而且口氣中還充滿了挑釁的意味,讓身後的法警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愣在原地,靜候坐在上頭的檢座下達指令。

    而簡福貴身為這座偵查庭中最有權力的人,才剛剛坐到位子上,卷宗都還沒翻開,就先聽到比自己大兩期的學姐對自己的「問候」,心情不免有些波動。但是他從事檢察官工作近十年的閱歷,並未將他的脾氣慣得更驕傲易怒,反而讓他更精於靜定慮得之道,能夠在絕對理性的狀態下,將被告的供詞層層抽絲剝繭,最終讓各種陰險狡詐的嫌犯都能繩之於法。因此,基於輩分倫理和實事求是的考量,他並未當面斥責余秀瑞的乖戾,反而客客氣氣地對她說:

    「學姐好,這次的傳喚純粹是公事公辦,迫不得已。若有得罪,還請學姐不要見怪。」

    「迫不得已?」余秀瑞揚起頭來直視著他說:「我記得你在節目上可不是這種態度,反而還很囂張不是?而且你不是還說什麼下週一就要傳我問訊,怎麼拖到今天才開庭呀?難道還有其他案子比起訴一個檢察官更重要的嗎?」

    「真是抱歉了學姐,其實我在上那個節目之前,就已經寄發平信傳票到學姐家了,日期就是星期一的早上九點,跟今天同樣的出庭時間。只是可能學姐的業務太繁忙了,以致於沒有收到我的通知,幸好學姐還有收到我的雙掛號通知,不然的話……」簡福貴突然炯炯有神地逼視著她說:「我就要被迫請法警去學姐的辦公室,把妳請過來了。」

    「你!……」余秀瑞被他那故作謙卑的輕視給激怒了,但是眼下的處境卻又由不得她拂袖而去或是厲聲斥責,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假裝若無其事地說:「你趕快開庭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沒時間跟你在這裡耗!」

    「好的,」簡福貴對她微微一笑,接著說:「首先進行人別訊問,請問被告的姓名是?」

    「這有必要嗎?你明明知道我就是余秀瑞!」余秀瑞再一次被激怒了。

    「很抱歉,這是規定,我不能便宜行事,還請學姐體諒……」簡福貴又補了一句:「請妳務必配合。」

    他的口氣雖然聽起來很恭敬,但是他的企圖卻很嚴酷。他是想透過這個法定的程序來提醒余秀瑞:「從現在開始,我是檢察官,而妳是被告,這樣清楚了嗎?」

    余秀瑞當然也知道他笑容可掬的背後所暗藏的機心,但是她唯一能夠表達抗議的手段,就只剩下怒目相視而已──因為站在被告席上的她,已經沒有任何權力了。

    我們甚至可以說:站在偵查庭裡的被告,往往連最基本的人權也一併喪失殆盡。

    「我是余秀瑞。」她極不情願地回答了。

    「年齡?」簡福貴接著往下問,卻把心裡的得意隱藏得很好。

    余秀瑞瞪了他一眼才回答:「四十二。」

    「戶籍地是?」

    「恆陽市南區正義街九十九號十二樓之一。」

    「職業是?」

    余秀瑞一聽到這個問題,滿肚子的怒火再一次燃起。

    「你是在羞辱我嗎!簡福貴!」

    但是余秀瑞這般毫不掩飾的質問,似乎並沒有在簡福貴的心裡激起任何的漣漪,卻嚇壞了坐在旁邊的的書記官和站在門口的法警,或許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吧?手足無措的他們,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祈禱這兩位大檢察官可千萬不要逼他們選邊站才好。

    「學姐,我只是公事公辦,請妳不要為難我好嗎?」簡福貴依舊保持著令人詫異的平靜。

    「我為難你?現在到底是誰在為難誰啊!」余秀瑞毫不遲疑地頂了回去,並且揚起頭來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只可惜她這樣的舉動,看在簡福貴的眼裡,只不過是又一個做賊心虛而虛張聲勢的可憐被告罷了。法庭不是菜市場,這裡不是比大聲的,而是比誰的手上掌握了最有力的證據。因此,簡福貴不打算再和她爭論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反正他事前已經交代好書記官:「不管被告說了什麼,妳都要全部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不要因為她也是檢察官妳就避重就輕,否則,我會連帶追究妳筆錄不實的責任。」所以他只有簡單看了一眼書記官的筆錄內容,確認她有把「到底是誰在為難誰啊!」這句話輸入進去,如此一來,無論是哪個長官來看,都會知道是那個淪為被告的余檢惱羞成怒,而不是他故意放水,這樣長官們應該就不會再雞蛋裡挑骨頭了吧?

    簡福貴之所以要做到這種程度,其實並不是想藉此羞辱余秀瑞,而是因為上級的意向實在太難捉摸了,今天他也許被委以重任,但是明天卻可能突然被棄置不用,而他們解除任命的理由,往往是什麼辦案怠惰或是訊問態度不佳等等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因此,簡福貴在偵辦這種受矚目的大案時,自然也得採取一些最起碼的自保手段才行。

    「也罷,那我們就直接切入正題吧。」

    簡福貴選擇暫時讓步。但這並不是他太過軟弱,而是一種務實的表現。

    「請問學姐,在十二月二十六日當天上午,妳在做什麼?」

    「哼!」余秀瑞撇過頭去,依舊憤恨不平的樣子,而且態度充滿了不屑。但是她似乎以為簡福貴沒有繼續刁難她,是因為他認輸了,這讓她多少感受到了一點點勝利的喜悅,所以在面對接下來的這個開放性問題時,她的回答也就相對爽快了許多:

    「當天上午八點左右,我人在地檢署外勤室待命,接到一通報請相驗的電話,便立即指揮刑警羅世南等三人,協同法醫吳耀邦,前往位在東峰區前峰路2762號的一家私立黎明老人安養中心展開相驗工作。處理完畢之後,隨即回到署裡完成後續的文書工作。」

    余秀瑞毫無停頓地道出當天的情形,甚至連命案現場的地址都還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只針對簡福貴的提問做出扼要的答覆,沒有虛掩也沒有多說,和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潑婦形象大相逕庭。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轉眼間已經變成了一位極為冷靜且莫測高深的棋士,正以一種後發制人的審慎與從容,在與他下一盤攸關生死的棋局。

    她,確實是有備而來的。

    「那能不能再麻煩學姐說明一下,當天相驗的具體經過呢?」

    簡福貴又提出了一個不具攻擊性的軟問題,試圖誘導她說出更多的細節。

    此刻的他,也已經化身成山林中的獵人,架設好連續且隱蔽的陷阱,等待高傲的獵物為自己的輕敵而付出代價。

    余秀瑞清了清喉嚨,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我們在九點左右到達現場,我立即指揮三名警員封鎖現場並進行蒐證,而我則和法醫一同進行相驗工作。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死者呈仰臥姿勢躺在地上,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且衣著完整,僅在後腦勺發現一處傷口,有大量腦漿及血液流出,且已凝固多時。現場環境整齊,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留下任何可疑的跡證──」她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停住,偷偷瞅了簡福貴一眼,卻在和他目光相接的當下,立刻把視線轉移到書記官的身上,再轉回到自己面前的電腦螢幕,假裝是在檢查筆錄有沒有謄打錯誤的地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接著說出以下的結論:「最後法醫判定是意外死亡,我便依據法醫的相驗結果進行後續處置,指示員警通知葬儀社收屍,並且口頭訓示安養中心的相關人等,務必要再更加留意老人生活環境的安全防護,隨後便返回地檢署待命。這件案子也就此結案了。」

    「學姐不好意思,」簡福貴抓住了她供詞中模糊帶過的關鍵,進一步追問道:「根據我之前對法醫的訊問內容,他說是妳要他把死因改寫成意外的,請問這項指控是不是真的?」

    「這個我早就已經告訴過你了!我沒有指使他竄改死因!就算你真的把屍體變出來了,再驗一次的結果也證明是他殺沒錯,那又怎樣?判定死因的人是法醫又不是我,就算死因判定有誤也不是我的責任,是那個法醫要負責才對啊!」

    余秀瑞再次發怒,不僅把責任推得乾乾淨淨,還擺出一副「你敢再追問下去試看看!」的姿態。但是她這樣激烈的反應,卻恰恰是簡福貴所期待看到的,因為他本來就不期待能聽到余秀瑞坦承扭曲死因的供詞,只是想用這個問題來探探她的底線罷了,想不到她的反應竟然如此地激烈,好像她只要一沒說清楚就會被抓去關似的。但是在法庭上,越是這種為了脫罪而大吼大叫的人,越是真正的罪人。因此,簡福貴越發相信自己沒有冤枉好人了,在他面前的余秀瑞,確實是一個被權力所蒙蔽的惡檢座!而他也暗暗在心中對梁仲斌的英靈發誓:

    「我絕對會將余秀瑞繩之於法,讓你這份捨身赴義的情操永垂後世!」

    反觀余秀瑞,卻變成了一頭掉進陷阱的母老虎,縱然知道自己已經身陷險境,卻無法預測獵人究竟何時會給她致命的一擊,只能不停地張牙舞爪,嚇唬自己心中的恐懼。

    「所以妳否認有指使法醫修改死因嗎?」簡福貴心平氣和地再問一次。

    「沒錯!」余秀瑞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麼……」簡福貴讓自己稍微靠著椅背放鬆一下,也藉此緩和了剛才針鋒相對的氣氛,才接著問她說:「我想再請問一下學姐,妳知道已故的警員梁仲斌和正在坐牢的羅世南,是因為懷疑死因不單純,所以才私下展開調查的嗎?」

    余秀瑞瞪了他一眼,意識到他終於切入了今天的正題,而且這個問題,也剝奪了她推卸責任的機會──因為那份筆錄裡頭寫了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所以她乾脆挑明了說:「我不是外面那些腦袋不清楚的被告,你不需要用這種問題來套我的話,我是不會給你留下攻擊的話柄的!我確實知道……他們兩個是為了調查犯罪的證據,才闖入安養中心的。」

    「既然學姐已經知道了,那為什麼還要以竊盜的罪名來起訴他們呢?警方身為有搜索權之行為人,又是以調查蒐證為前提才侵入他人住居,依法只能以『違法搜索罪』來起訴。再說我國實務上極少有警員因為違法搜索而被判刑的,頂多是給予行政處分以示懲戒而已,妳又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罪名來打擊警方辦案的士氣呢?」

    「那是因為……我……」

    就算余秀瑞已經在心裡模擬過無數次的問答,但是當真在偵查庭上被人一針見血地指出自己的要害,還是讓她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又或許是因為除了「我就是要整他們!」這句真心話之外,她實在想不到其他足以脫罪的藉口,才會在幾番折騰之後,吐出了如此難堪的理由:

    「那是我一時疏忽了。」

    「一時疏忽?」簡福貴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荒謬的藉口,不禁感到愕然。

    「對,是我疏忽了。」余秀瑞總算稍稍穩住了腳步,隨即搬出她那一套早已擬好的腹稿,冷靜且平和地說道:「我當時的確知道他們是為了辦案才闖空門的,畢竟有哪個警察會去當小偷,而且還找了另一個警察搭檔,卻只為了偷一把榔頭的呢?所以我當然願意相信他們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法律並不能只靠『常理』來判定,更不可能只因為我願意相信他們,就要受害人也跟我們一樣相信他們是為了辦案才偷東西的。在法庭上,我們看的是證據,也只能看證據,而我手邊僅有的證據卻告訴我:那兩名警察放棄了正當的搜索程序不走,非要等到安養中心熄燈之後,才偷偷翻牆潛入院內,而他們唯一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就只有那一把榔頭,但那是違法取得的證據呀!就算那上面有一百個人的血跡反應好了,依照本國目前的法庭慣例來看,也會將它視為沒有證據能力而排除在外的呀!如此一來,唯一可以幫他們脫罪的證據不只無法幫他們脫罪,還有可能被對方律師反咬一口,說他們是因為偷竊不成,才隨便拿了一樣東西來謊稱是為了搜索證據的。

    簡檢啊!你不要忘了那家養老院裡有多少女員工?有多少老人家?又有多少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屬啊?兩名警察半夜持槍闖入安養機構,又會造成多大的驚恐、激起多大的民怨啊?要是我當真以「違法搜索罪」起訴,甚至像你剛才所說的,讓他們的分局長給予行政處分就好了,請問:安養中心的住民聽到會作何感想?當地的居民又會有什麼反應?如果記者把這件事情報出來了,全國上下又會如何評斷?這些事情你能說得準嗎?你又能全身而退嗎?你不要忘了,光是我這一件無名屍命案的小事,就可以鬧成這樣了,那兩名警察私闖養老機構,還差點失風被逮,那些媒體豈不是要鬧到天翻地覆了嗎!如果我不忍痛嚴辦他們,我要如何跟全台灣的人民交代?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那就是這起竊盜案並不是我主動要辦他們的,是安養中心的人推派了代表親自來找我查辦的,要是我的起訴書中有一丁點包庇自己人的嫌疑,那我可就成了所有人的箭靶了!

    所以說,整起事件並不是我有意要陷害他們,我是基於人情和輿論的考量才不得不為的。至於我確實有疏忽的地方,是我沒有料到我們獄政的管理會如此鬆散,竟然將一名警察關押在都是重刑犯的牢房裡,最後導致他被毆打致死,這一點,確實是我設想不周的地方……我承認。」

    余秀瑞一直說到這個時候,才終於表現出一絲絲對梁仲斌的懺悔和憐憫。但是很可惜,簡福貴並沒有買她的帳。

    「小事?」簡福貴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什麼?」余秀瑞還沒聽清楚。

    「妳說……那是小事?」

    「什麼小事?」余秀瑞不解地問。

    她早已忘記自己剛才有說過這樣的字眼,而且她覺得自己剛才說的明明都是攸關國家社會的和諧和個人死生的大事啊。

    「妳剛剛說……相驗死因,是一件小事。」

    這一次,簡福貴說得清清楚楚,而且每一個字,他都還親眼看著它們出現在書記官的電腦螢幕上。

    「哼!原來你說的是那個。那的確是一件小事沒錯啊,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更何況是一個長年關在養老院裡的失智老人?他們會死是理所當然的事,再說那種老人……早就該死了。」余秀瑞講出這段話的時候,腦海裡浮現的卻不是李水順死時的模樣,而是她那耗在家裡每天昏睡的老母親。

    「妳以為……檢察官是幹什麼的!」

    簡福貴突然破口大罵,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呆了,他們都是第一次聽到溫文儒雅的簡福貴大聲罵人,就連那個高傲的余秀瑞都顯得怯懦了起來。

    「妳難道不知道,我們是那些無辜受害者唯一的依靠嗎!就拿妳這次的案件來說好了,妳當然可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底下的人沒問題,但是妳跟我都心裡有數,在案發現場唯一有權力決定要不要展開調查的人,只有妳!恆陽地檢署的大檢察官,余秀瑞!只要妳認定案情不單純,就算法醫和警員們都不認同,妳還是可以轉託其他的法醫來複驗,召集另一批人馬來展開調查,直到真相大白、還給死者一個公道為止!但是相反地,只要妳不想調查,那就算把整間法醫研究所的人都請來了,把整棟刑事警察局的警察都找來協助妳辦案,妳仍然可以運用國家所賦予妳的權力,逕以意外或自殺來結案,而那些人卻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說出口!這就是我們身為檢察官所擁有的無上權力,刑事指揮權再加上對外獨立偵查,就算是總統親自來關切,也奈何不了我們!所以我才在這裡嚴正地質問妳:當妳把一個人的死亡說成是一件『小事』的時候,妳還可能恪盡自己的職責,用最嚴謹的態度去調查嗎!」

    簡福貴雖然是指著余秀瑞的鼻子在訊問的,但他仍然保有了對被告最起碼的尊重,並未惡言相向。反倒是旁邊的書記官和門邊的法警正在心裡用最惡毒的話來幸災樂禍,因為他們覺得余檢察官實在是太可惡了,而簡檢察官的這一番話,又真是說到他們的心坎裡去了。

    就連余秀瑞本人,在聽完簡福貴的訓斥之後,也不禁感到有些羞愧。就算那真的是一具沒有人在乎的無名女屍,但那終究是一條人命哪!她怎麼就這麼不放在眼裡呢?不過,就算她的心裡終於湧現出一絲對死者的懺悔,她眼下最要緊的事情,仍然是捍衛自己的清白──至少是法律上的清白。

    「不管怎樣,那起命案的責任並不在我身上,我都是依據法醫的判定來處置的,並沒有任何失職的地方,你對我的指控完全沒有證據……」余秀瑞仍然選擇斷尾求生,將責任全都推到法醫的身上。

    「我知道,所以我也並不打算抓妳這一點來追究,我已經找到別的法條來治妳的罪了,而妳剛才的那些說詞……也已經足夠作為我起訴妳的證據了。」簡福貴不無感慨地對她說:「我原本希望妳能勇於認罪,這樣我或許還會念在同事之情和妳過去的貢獻,給予妳緩刑的處分,或是在起訴之後,建議法官給妳適度的減刑,但是妳今天的表現……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學姐。」

    簡福貴說完之後,隨即宣布退庭,並未做出收押或具保的裁定,便逕自走出了偵查庭,只剩下余秀瑞還呆站在被告席上,反覆咀嚼他最後的言外之意。但是她什麼也猜不到,只有心底的苦澀與不安,正一點一點地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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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氣麗莎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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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23 18:30

敬佩

這樣仔細地對話內容

你來我往

有加上心理頗白

互相回應地波蘭

怎能這樣精采詳實

甘弟(glenchiou) 於 2015-03-25 21:14 回覆:

其實我在下筆之前,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要說什麼?

更不知道我在這一節為自己設定的寫作目標:

「妳以為檢察官是幹什麼的?」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但是寫著寫著,

答案就出來了,

連我自己都覺得很驚喜。

寫作的樂趣呀,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