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4/02/14 22:04:40瀏覽1388|回應2|推薦10 | |
在眾人高聲談笑的場合中,珍玲的臉色越發蒼白,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惡化了。坐在隔壁的女性友人笑得太用力,不小心把蛋糕碎屑噴到了對面男生的領帶上,惹得眾人爆出更響亮的笑鬧聲,以致於沒有人發現,此刻珍玲削瘦的臉蛋上,正沁出斗大的汗珠,把今天早上精心挑畫的彩妝都給暈染開了。 「呃,各位不好意思,我下午還有事要忙,要先離開了。」她終於囁嚅地擠出了這句話。她最討厭造成別人的困擾了。 她強作鎮定地收拾東西,掏出整數面額的鈔票擱在桌上,然後踩著自信的腳步走出餐廳。一出餐廳,她立刻拔腿狂奔,攔下一輛正在無聊兜圈子的計程車,告訴司機:「慈心醫院,謝謝。」她無力地攤倒在後座的椅背上,又突然起身前傾說:「麻煩……越快越好。」 司機點點頭,二十分鐘後,車子便停在醫院的門口。 「謝謝!」她胡亂抓了幾張鈔票塞給司機,立刻奪門而出。 她加快腳步走進醫院,連頭上的指標也沒瞧一眼,便逕自直走、左轉、爬上手扶梯,最後走進三樓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門口的牌子上清楚地寫著:「血液透析室」。 值班的護士看見她,便禮貌地點了點頭,引導她到靠窗的床位上。那是她最喜歡的位子,她曾經哀求護士,無論如何都請為她保留,她每星期都會過來三次。 珍玲痛苦地躺下,任憑護士熟練地將蝴蝶針插進她的身體,再連接到另一台規律運作的機器上。 護士插完針後,給了珍玲一個淺淺的微笑,便轉身走開。 不知道為什麼,珍玲望著窗外那片蔚藍的天空,感覺今天心裡特別地難過,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的視線隨著被切割的天空逐漸下沉,沉到灰白色的牆壁,掉在乳白色的地板上。直到她的目光定格在不斷旋轉的儀器上,她不禁思索著眼前這台機器之於她的意義:沒有了它,她會死。 可是她完全不了解它,不明白那些閃爍的燈光和按鈕各代表什麼意思?不明白它為什麼要不停地輪迴?永不休止? 這是一種極度詭異的親密關係。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她又忍不住感嘆,自己早已告別花樣年華的二十五歲,卻從來不曾和哪個男生真正親密過。現在,她卻眼睜睜地看著那條管線無情地刺進自己的體內,一天一天地抽乾自己曾經盛放的青春。 如果那扇窗可以打開的話…… 她被自己的幻想所震懾,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可是,如果我的人生注定要漸漸枯萎,那何不結束在此刻?在我仍然美麗的時候?」 珍玲還沒放下這個念頭,或者說,這個唸頭還不想放過她。 「妳是在看窗外的藍天,還是在想要怎麼做才能從這裡跳下去?」 珍玲嚇了一跳,回過頭,卻看見一位穿著白袍的男人,站在離她兩步之外的地方。 她又看了看四周,發現病房裡沒有其他的病患,也沒有護士,只有那個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面帶微笑。 珍玲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我是這裡的實習醫生,很抱歉,我一般不會走進來,大多只會在經過的時候看一下裡面的狀況而已,所以妳從來沒有看過我。」他的語氣聽起來像個犯錯的孩子。 「你好,我叫珍玲。」 「我是建仁。」 「為什麼要罵自己?」 「喔不,我的名字就叫建仁,建設的建,仁慈的仁。」 「喔……不好意思,是我想錯了。」 珍玲為自己的犯傻感到困窘,於是別過頭去。 「或許這對妳來說是一場悲劇,但是,我卻很期待在這裡看到妳。」建仁調適完心情,接著說下去:「每次我隔著房門外的小窗看向裡面,就會看見妳也面向著窗戶,看著天空。但是我發現,妳不是因為喜歡看那片藍天,而是想要在這個絕望又無助的空間裡,找到一個可以逃脫的出口。」 珍玲轉過頭來看著他,表情有些無奈:「要不然你說說看,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還有救嗎?」 「從專業的角度來看,妳的腎功能只會逐漸衰竭直到死亡,永遠無法痊癒。」 「不是聽說可以器官移植嗎?」 「相信我,希望渺茫。」 「呵……謝了,真是一位誠實的醫生。」 珍玲不再看他,把頭轉向窗外的藍天。 「所以,你是特地來宣判我的死期的嗎?」 「不,我其實是來謝謝妳的。」 「謝我?」 「對,謝謝妳,讓我鼓起了勇氣,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熬過實習醫生的階段,成為一名合格的醫生。」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不管希望有多渺茫……」建仁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我都一定要讓妳好起來。」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