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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30 21:02:24瀏覽903|回應2|推薦12 | |
原文刊登於《觀策站》 林彥助先生免費揮毫的作品《桃機賦》懸掛於桃園機場第二航廈五年,一直相安無事,但經過張大春先生指出該作品「不像樣」、「徹底沒文化」後,頓時成為媒體焦點。 法國藝術家杜象(Marcel Duchamp)曾將陶瓷小便斗簽上「R. Mutt 1917」並命名為「噴泉」(Fountain),觀賞者照樣認真領會這個「藝術品」,沒有人覺得淺薄。荷蘭團隊LifeHunters曾把IKEA賣廉價畫作掛在阿納姆博物館,請藝術專家與民眾鑑定。沒想到,這些畫竟被當成名作高度評價,甚至有人認為某幅圖畫價值250萬歐元。 藝術品價值非常主觀;遑論一般大眾,甚至連專業人士都經常因藝術品身處的環境、或某權威的意見誘導,而產生「偏見」,故而增添或貶抑藝術品的價值。如果一個放置於博物館的小便斗都可能成為經典藝術品,那麼林彥助先生的書法,真的如張大春先生所形容得那麼不入流嗎?又或者,當張大春這位「權威」登高一呼,群眾便開始出現「從眾行為」,一窩蜂地批判呢? 張大春先生說《桃機賦》文句不通後,不少網友跟進批判這個作品用詞遣字有問題。然而,究竟《桃機賦》屬於「書法」,還是「文學」?如果是書法,那麼文字內容自然退居其次,倒是書法本身寫得美不美,比較重要。唐朝書法家懷素的《自敘帖》是草書,而且還是「狂草」,今日有多少人看得懂全文?然而即使不懂內容,大家還是感受得到書法的筆觸之美。美國詩人惠特曼聽不懂義大利文,聽歌劇照樣淚流滿面。藝術本身有時超越內容,而以形式取勝。指挑內容而忽略其書法價值,這也是不公允的。 即使談到內容,《桃機賦》共24句,從「一東」14韻轉「七揚」10韻,真的文句不通嗎?部落客seagull的評論有些吹毛求疵。例如他說:「第一句:『地襟桃園山川之錦繡兮,位踞蓬萊而扼亞東』。明顯脫胎自〈滕王閣序〉。『襟』是名詞作動詞,請問『錦繡』怎麼個『襟』法?應改為『地襟桃園錦繡之山川』」。乍聽之下合理。然而問題在於,詩人原本就具有超越語言的特權 (poetic license),故而文學作品經常將詞性轉化,讓文句更加活潑。seagull本身所分析「襟」從名詞變動詞,便是一個轉化的例子。怎麼他前面認可後面批判呢?此外,余光中先生的「今天的天空很希臘」也是一例。試問,「希臘」是名詞,如何當作形容詞?當年余光中先生曾因使用「希臘」飽受抨擊;然而今日當讀者了解希臘的國旗為藍色,而藍色有憂鬱的隱義,那麼便能體會那具有異國情調的憂鬱。 即便林彥助先生作品真的入不了張大春先生的法眼,身為一位中國文學學者,他似乎也應該厚道些。《菜根譚》中有云「攻人毋太嚴,教人毋過高」,這是一種「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風骨。一個學者可以保有專業的懷疑態度,並且提出學術批判。但即使分析可以冷靜睿智,卻也不該冷酷銳利。待人處事,難道不能圓融三分嗎?更何況為人師表者,凡事「得理讓人」,豈不更能為社會樹立祥和之風? 台灣社會不乏說話尖酸刻薄,動輒人身攻擊之輩。同時,網路世界也充斥著霸凌言論,極盡落井下石之能事,不逼死人誓不罷休。或許一篇聳動的言論可以換取大量點閱率,然而「寵辱若驚」的代價,卻是對於一位年過七十的長者肆意批判,無形中傷害了一位無辜的人。即使林彥助先生作品真的品質不好,批判也不該如此刻薄。更何況藝術本身本來就是主觀的,好與壞之間,真的很難定論。某些網友或許可以透過批判而獲取人氣;但張大春先生已是望重學界的知名人物,豈需要再靠貶抑他人來哄抬自己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毀譽在人,而且往往黑白不分,林彥助先生也無需太在意,只要無愧於心,自可橫眉冷對千夫指。加拿大知名媒體學者麥克魯漢的理論超越時代太多,就像溫世仁先生所說,「早人一步是先進,早人三步卻成先烈」,麥克魯漢經常不被學術界理解,往往被抨擊誹謗。然而,麥克魯漢很瀟灑,他有句名言「我不做解釋,我只做探索」,這是何等胸襟?如果林彥助先生能夠像麥克魯漢看齊,或許他就能體會「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的至理。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更何況,書法作品懸掛了五年,乏人問津,今天被張大師一提,毀譽隨之。至少,多了鎂光燈與版面,這也不算太差,不是嗎?如果作者能夠不跟批判者「一般見識」,或許他的境界就能夠更高了吧?批判者忠厚,受批評者寬懷,或許這是台灣的社會最欠缺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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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