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攝影╱唐復年、吳家宇
原本從事醫療器材業務的羅翔煒,不願看到國人使用歐美板型不合的骨材,決定「自己的骨板自己做」,打造符合亞洲人身形的植入物,以愛派司(Aplus)為品牌,在骨材進口市場中異軍突起,打響高階醫材「MIT」名號。不僅連年得獎,逐步進軍亞洲及全球市場,近年更籌畫登錄興櫃。
羅翔煒是土生土長板橋人,住在舊站府中路,小時父母離異,4歲住到祖父母家,每天上學都會經過鴻海創辦人郭台銘住過的慈惠宮,也是板橋早期最繁榮的地方。阿嬤在板橋公賣局上班,經濟算優渥,但晚上仍到南雅夜市擺攤,還會研究房地產。「我阿嬤相當能幹,愛賺錢也會賺錢,根本就是女強人。」這是他從小對阿嬤的印象,無形中培養出他的膽識與遠見。
或許是阿嬤提供的好環境,羅翔煒不諱言,他的爸爸做生意大手大腳,印象中曾經有2次回家才發現被貼封條。坦率地分享這些私密故事,因為對羅翔煒來說,就是過往這些養分,造就他日後在競爭激烈的業務市場中闖出好成績,進而創立屬於自己的品牌。
陪阿嬤女強人 夜市賣餃
除了阿嬤從小的身教及父親的前車之鑑,從小的「夜市人生」,也讓羅翔煒練就一身應對進退的好本事和敏銳的洞察力。他每天放學後到夜市陪阿嬤做生意,包水餃時很無聊,觀察來來往往的路人,「這個人怎麼這麼匆忙,是不是掉了東西?」這樣早熟的個性,加上外表穩重,讓他從小到大雖非成績頂尖,卻時常被老師指名當班長。
因家裡從事吃食行業,羅翔煒在海山高工畢業後,進入元培醫專(今元培醫事科技大學)就讀食品衛生相關科系。承襲阿嬤熱中攢錢的個性,羅翔煒當兵時「簽下去」,當完大專兵後轉服志願役。他說,多當一年半的兵可以拿到一個月4萬多元的薪水,賺進人生第一桶金;但也因為比同學晚一年半進入社會,更急著把握每一次機會。
1999年3月羅翔煒退伍,看報紙廣告找到代理國外人工關節「捷邁Zimmer」經銷商業務一職。外商經理親自面試,經理最後問他:想要怎麼樣的工作環境?他回答:「我不要上下班打卡的工作。」經理十分訝異,他對經理說:「如果你找到對的人,他會比打卡時間早上班、晚下班。」如此積極的態度,讓他在眾多學碩士競爭者裡雀屏中選。
愛派司產品包括人工關節、骨釘、骨板等,均針對亞洲人骨骼特性產製。
他自嘲,當時錄取5個人,他學歷最差。然而做業務不只是穿西裝打領帶、光鮮亮麗拜訪客戶就好,還有許多枯燥基礎功要練,開發票、送貨,還要熟悉手術產品的相關知識。半年過後,只剩他一個人撐下來,其他同期的都陣亡了。
在經銷商待了一年多,表現優異,直接被拔擢到捷邁Zimmer總公司。2002年,他前往珠海獲頒兩岸三地Top Sales。這一天羅翔煒剛滿30歲,也是他第一次坐飛機出國。事隔多年,羅翔煒聊起這段往事,仍聽得出他內心充滿感恩。得獎後,他晉升業務主任,又過了3、4年,升至北區業務經理。他追求的不只是業績數字,而是客戶數。不僅希望累積更多的人脈,也能從中聽到不同醫師對於產品的回饋,累積實力。
羅翔煒形容,自己就是主管眼中「很好用」的員工,因為他業務開拓能力強,只要有資深業務離開,或是某些區域缺人,主管就會問「Andy你要不要去?」他總是義不容辭接下,「今年服務5家醫院,明年就8家,後年就10家。」
成功業務員 都想當老闆
他也深入了解產品的相關學問,發現台灣供應的歐美進口醫療器材,尤其是植入物,包含人工關節、骨釘、骨板等,長度、大小、曲率等不能完全符合華人使用。「就像拿老外的S號西裝給台灣人穿,但還是不合適,因為不是只有大小,還有剪裁問題。」他常聽到醫師建議原廠產品應如何改進,但礙於經濟效益實在難以實現。畢竟台灣銷售量佔全球不到1%,不可能要求廠商修正。創業夢就此萌芽,他希望能做出符合亞洲人使用的醫療產品,造福台灣人。
「成功的業務員,都想自己當老闆。」羅翔煒不僅擔任業務時培養眾多客戶累積人脈,2004年帶著業務部屬到世貿看醫療器材展時,發現這些參展公司都有個響亮的名字,於是他起心動念,為自己未來的公司取好名字「Aplus」。他解釋,Aplus象徵著「好還要更好」,也期許醫療永續進步,而「A」也可指Asia(亞洲)。
愛派司2009年9月正式成立,起初含股東只有5名員工。總是正面看事情的羅翔煒說,雖然公司新,但裡面的人都是熟手,有不少同樣來自外商的業務加入,結合各自人脈拓展業務。
愛派司今年獲台北生技獎,市長柯文哲(左起)頒獎給董事長李泗銘。
有鑒於台灣許多品牌標榜自己產品好卻賣不出去,羅翔煒深知業務行銷的重要性,成立時資金雖捉襟見肘,但人的方面不匱乏。他說,人比資金更重要,人才對了、有客戶群,錢自然會源源不絕自己進來。從一開始資本額1872萬元,10年間滾到現在3億元。
業務行銷方面沒問題了,接著花很多時間在產品製造上。受惠於台灣電子加工業發達,擁有完善產業鏈,包括精密機台和加工人才,又逢不少工廠準備從傳產轉型製造高附加價值產品,羅翔煒選擇根留台灣,與台中大里、高雄路竹的工廠合作。
電子業的精密度比醫療還高,都是以幾毫米計算,即使一個骨板製造圖就有4、50個檢驗點,一點也難不倒他們。所以前期他們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調整流程,而非產品的精細度。
他解釋,生產電子產品和醫療產品最大的差別在於,醫療產品要有可被追溯的生產履歷。若病人術後發生不良反應,例如植入物斷掉,就需要取出來,判定是一般疲勞變形還是加工瑕疵,或原物料本身就有先天瑕疵。而一個偶發事件,往往可能是整批產品都有問題。
調整流程 建立生產履歷
以前美國曾發生一案例,因為一部機台故障,讓植物礦油附著在金屬表面,造成許多病患植入人工關節後與骨頭疏離鬆脫,所以整個加工過程都要留下生產紀錄,才能回頭找到問題點。
這對電子加工廠來說,需要下很大的決心,因為製造醫材需要設有專門區,單單從進料開始,就都不能和其他產品混在一起,加工台也要專機專用,對一開始產量不大的他們來說,是很大的成本付出。然而看好愛派司未來發展,這些加工廠仍願意投資,之後甚至還入股加入團隊。
產品做出來後所包裝的器械盒,也面臨困境。由於愛派司設計出來的產品尺寸較小,與一般使用的器械盒不符,他找上廠商希望能訂做,對方告訴他「可幫你客製化,但最小訂單量2000個,每個1萬元。」羅翔煒算了算,門檻2000萬以上難以負荷,只好轉向美商購買。
原物料也一樣,製程需要不同高度的板材,但中鋼只提供一種規格,以他們的產量無法消化,也只能跟美國訂購。但鈦合金這類貴金屬市場,每年會隨著航空業發展變動,就跟買期貨一樣,今年先喊好明年的價格,是賺是賠不知道,一大筆錢先過去才能訂貨,對他們一開始創業來說是相當大的壓力。幸好愛派司銷售速度快,每年營業額都3倍成長,今年1000萬、明年3000萬、後年9000萬,才足以cover生產成本。
說到這裡,羅翔煒感嘆,對業務銷售來說,賣東西很簡單,後勤整備才最困難。尤其台灣內需小,除非很有愛心宏願,或像是遇到電子加工製造端剛好要轉型,才願意做這樣的苦差事。
愛派司三巨頭,右起總經理羅翔煒、董事長李泗銘、副總經理黃勝隆。
前進全球 打響MIT名聲
為了製造出最能符合台灣人使用的植入物,研發團隊起初與陽明醫工所合作,參考國人參數,建立第一套產品系統。2011年成立社團法人「Aclub」,集合各大教學醫院的醫師每一、兩個月開會,回饋產品的使用問題。羅翔煒說,醫師為了解決病患需求會有很多想法,有時想法面向單一,需要透過一連串整合,逐步套用在產品的優化應用。
愛派司在2013年找「捷邁Zimmer」大中華區總裁吳開興加入團隊,擔任執行長協助國際市場操盤,成功在中國建立起灘頭堡。他們同樣也在中國成立學術平台,獲得當地大老級醫師認同。
羅翔煒說,中國面臨到使用歐美產品的不適症人數更多,像是東北地區冬天會下雪,許多人因騎腳踏車摔倒骨折,這種骨折只有在雪地騎腳踏車摔倒才有,治療方式也比較特殊,有醫師在學術期刊發表,需要在跟骨的地方多鎖一根螺絲加強治療。
「對我們做銷售的人來說,商機就來了!」他解釋,醫療行為是由初步診斷、判定會有哪些適應症、做出相對應的診治。然而這套標準是由歐美所建立的,並不完全適用於亞洲人。「我們人種不同、飲食習慣不同、天氣也不一樣,骨折類型也有所不同,唯有深入了解這些差異,才能做出符合在地人使用的醫療產品。」
除了兩岸之間的發展,愛派司3、4年前就搶先政府一步開始推動南向政策,到越南招商辦講座。未來不僅要成為亞洲第一品牌,更要拓展整個國際市場,包含澳洲、北非都正在布局,打響MIT醫療器材名聲。
愛派司以英文名字Aplus,象徵著「好還要更好」,A也可指Asia。
【羅翔煒】
現職:愛派司總經理
年紀:1974年生 (46歲)
學歷:板橋國小、中山國中、海山高工、元培醫專
經歷:捷邁Zimmer經銷商業務、業務主任、業務經理
【愛派司】
公司規模:台灣90人、中國40人
年營業額:台灣3億、中國約2億
主要產品:針對亞洲人設計開發的植入醫材,包含骨折產品、脊椎產品(治療椎間盤突出、減壓固定產品)、膝關節產品(免置換人工膝關節,利用3D列印客製化截骨手術導引板)、矯正力線、代理美國骨科材料填充物(骨折癒合、刺激生長、小兒骨科產品)
獲獎紀錄:
●台北生技獎(2019、2012年)
●中小企業創新獎(2018、2015年)
●國家新創獎(2018年)
●台灣生醫暨農業產業選秀大會(2015年)
●國家創新研究獎(2013 年)
●台灣製造精品獎(2011年)
●國家生技大獎(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