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證憶往--黑面李仔

  黑面李仔是個營業員，他掛的是業務經理的頭銜。有一天下午收盤後來找我，要求主管陪伴外出拜訪客戶。我答應要求，坐上他的福斯休旅車，前往忠孝東路客戶處拜訪。車子在大路小巷穿進穿出，繞行繁華地帶很久卻始終沒有車位。此時，黑面李仔眼見約定時間已到，他竟將車子轉入東區某高職的大門口。然後他做出想像不到的作為。他打開車窗，手伸出車外，誇張的對著警衛員招手，同時大聲的對著警衛窗口吼道：「喂！林老師在哪裡？」沒想到，警衛員從警衛室走出來，沒問任何話，對著我們友善的揮揮手，禮貌的說：「林老師在裡面。」這時黑面李仔更理直氣壯的說：「我的車停哪裡啊！」警衛員手指著操場角落，說：「停那裡！」接著我們就大喇喇的將車停在操場邊，也大喇喇的走出學校大門，拜訪客戶去了。走在途中，我問：「你怎會認識這學校的林老師？」黑面李仔回說：「我哪認識，隨便掰的！騙個車位停一下」錯愕的我再問：「你怎會掰林老師？萬一沒有姓林的老師，被識破趕出來不就難看了。」他說：「陳林滿天下，沒問題。再說，被識破趕了，我們走就好了。」黑面李仔的膽識機智，真是大開了我的心眼見識了。

 黑面李仔沒任職證券業之前，做過很多行業。當過港警所警察，開過計程車，曾經賣過音響，開過麵店小籠包點心店，也作過直銷，更開過畫廊，離開證券業後作資源回收業，也趕上房地產繁榮作房仲業。他的資歷實在太完整而豐富，而且社會嗅覺靈敏，所以很會做業務，他說他的人生座右銘是：「哪行好賺就鑽哪行。」

  他很少穿著整齊，通常拖著涼鞋，穿短褲，黑色背心，趴他趴他到處溜搭。理著小平頭，全身皮膚黝黑。與其說無金融服務業的形象，還不如說是在傳統市場的混混還像一些。所以大家給他一個較像黑道的綽號--黑面李仔。也因為公司給他業務經理的頭銜，所以他很在意稱呼，常糾正同仁要尊稱他--李經理。

  黑面李仔對於業務的積極度超乎想像，他為了拓展業務，經常到各券商營業廳收集營業員名片，再以電話對每個同業券商的營業員進行挖角，同業的主管查知後，非常憤怒但也無可奈何。後來當地券商聯合起來將他列為不受歡迎人物，並且對主管機關申訴，還警告公司的高階主管。我勸告黑面李仔，請他不要做得太絕，以免傷了同業感情。他對我說：「做業務不能心軟，該衝時絕對不能同情。」他接著說：「如果同業能活得很好，就代表我們的努力不夠。做業務是你死我活的工作，不能鬆懈。」這番話讓我這溫文儒雅的天性長了見識，受用良久。

  他年輕時的第一個工作是海港警察，有一次黑面李仔帶我去海港邊。他似有深感的指著港邊小路的崗哨，說：「那段日子是最輝煌的日子。半夜時，每放一台小發財就是$$入袋。」我願聞其詳，但他若有所思，遠眺海平線，眼神空洞，嘴角似笑非笑似已跌入往憶的漩渦。我也就不再追問。但他對於上貨輪查察以及路旁臨檢等等，這些作威作福的事蹟倒是說的眉飛色舞，欲罷不能。他也說因為常常暴飲洋酒無法自制，以致常醉臥路旁被同隊弟兄抬回隊裡，以致紀錄不良。我想也許這段時期讓他混身港都繁華，初嚐社會形色百態而難以抗拒有以致之吧。

  那一年，黑面李仔突然流年不利，貪嗔癡俱發！迷失在證券業險惡的路途中，但又不知回頭，反而深陷其中。其來由是他發現放貸丙種資金非常好賺，於是他使盡一切資源蒐集資金，他標了所有的會錢，申辦了十幾張銀行現金卡，房屋借貸到滿。他使用了所有的資金借貸給炒作股票的主力，坐收高利貸及交易折讓。果然在幾個月之間每月進帳豐厚，讓他口袋飽滿滿，每日神氣氣，逍遙過日肥汁汁！但世事很快就反轉，或處泰易事否難。行情那時急轉直下，黑面李仔的放貸不及回收成呆帳。資金壓力孔急，要求我出面幫他處理，幫他結算才發現缺口極大，根本無能為力。從此，他含恨的離開了證券業。

  黑面李仔離開證券業，雖然過了東藏西躲的日子。卻在有一天在忠孝東路發現了以前倒他帳的人，經過跟蹤追查掌握行蹤後，黑面李仔決定找黑道的朋友幫他追討，並答應事成後與黑道對分。追討非常順利，共追回兩百萬。但黑面李仔卻反悔不願對分，只願給二十萬。這次他又惹禍上身，與黑道協調不成，被毆打成渾身傷勢嚴重。這看來也是貪嗔癡惡念的延續吧！

  又一次，黑面李仔在急迫需錢的情況下，翻出多年前與公司的金錢借貸舊案。由於與公司私下協議還款不成，黑面李仔向法院出示本票要求公司債務履行。後來進入程序，黑面李與董事長兩造在法院開和解庭。開庭結束黑面李與公司董事長一起步出法院。黑面李仔此時面露和善要搭董事長的便車離開法院，董事長答應其請求。在車上回程中黑面李仔逮住機會用和順的言語討論案情，並且蓄意的引導董事長說出對其自身不利的言語。等證據齊全黑面李仔見目的已達成，提前要下車，並從身上掏出錄音機向董事長說：剛剛你所說都已錄音，將呈堂證供。董事長眼見被設計落入圈套。只好動用黑道圍事談判，此事後續也就勉強解決了。可見黑面李仔處事既快又狠且準，絕對可列入社會檔案教材。

  最近，黑面李仔似乎日子又回復了小康局面，買了兩幢房子，常常在FB看到夫妻倆出國遊玩。祝福黑面李人生能安份守己，心存善念寬厚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