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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箔為衣、煉蜜製劑 ──《紅樓夢》裡的各種丸藥
2017/01/30 01:06:13瀏覽393|回應0|推薦0

金箔為衣、煉蜜製劑
──《紅樓夢》裡的各種丸藥

朱嘉雯

關於賈寶玉愛吃女孩兒的胭脂,《紅樓夢》第二十三回曾出現過一位明確的指涉對象,那就是王夫人屋裡的大丫鬟金釧兒。當時賈政找寶玉,寶玉只得前去,只是一步挪不了三寸,好不容易蹭到這邊來,那賈政正與王夫人商議事情,夫人的丫鬟金釧兒、彩雲、彩霞、繡鸞、繡鳳等眾人都在廊檐下站著呢!一見寶玉走來,女孩們都抿著嘴笑。金釧兒當場一把拉住寶玉,悄悄地說笑道:「我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這會子可吃不吃了?」這一句話,也說明了寶玉日常的習慣。


不過事後我們看到,寶玉雖未吃金釧兒的胭脂,金釧兒卻吃了一顆賈寶玉隨身攜帶的糖果。那是第三十回,天氣正值盛暑,又當早飯已過,各處主僕人等多半都因日長神倦,而各自在房中歇息。那寶玉背著手,從賈母這裡出來,往西走過了穿堂,便是鳳姐兒的院落。到她院門前,只見院門掩著。他便知道鳳姐兒素日的規矩:每到天熱,午間要歇一個時辰的,因此他進去不便,遂進角門,來到王夫人上房內。只見幾個丫頭子手裡拿著針線,也都在打盹兒呢!


面對這麼多睡眼矇矓的美人兒,賈寶玉獨獨找王夫人身旁的金釧兒調笑。那時王夫人正在裡間涼榻上睡著,而金釧兒就坐在夫人旁邊捶腿,她也乜斜著眼亂晃。寶玉輕輕地走到跟前,把她耳上戴的墜子一摘,金釧兒睜開眼見是寶玉。寶玉悄悄對她笑道:「就睏得這麼著?」金釧兒抿嘴一笑,擺手令他出去,仍闔上眼。寶玉見了她,就有些戀戀不捨的,悄悄地探頭瞧瞧王夫人,看她闔著眼,便將自己身邊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出來,向金釧兒口裡一送。金釧兒並不睜眼,只管噙了。

從這一顆頂好吃的「香雪潤津丹」開始,最終卻葬送了金釧兒的生命,實令人唏噓嘆息!我們此處先談寶玉和賈府中人所使用的頂級金丹與丸藥。除了林黛玉日常所服用的人參養榮丸,賈寶玉日常也是服用丸藥的,小說第二十三回王夫人就曾摸挲著寶玉的脖項說道:「前兒的丸藥都吃完了麼?」寶玉答道:「還有一丸。」王夫人道:「明兒再取十丸去,天天臨睡的時候,叫襲人服侍你吃了再睡。」寶玉道:「只從太太吩咐了,襲人天天晚上想著,打發我吃。」至於第四十二回,我們更可見識到賈母這樣的老人家,平時生活中用來急救和養生的各種丸藥。


當時因劉姥姥遊玩了大觀園,準備回家去,因而到上房來辭別賈母。待回到下房,鴛鴦指著炕上一個包袱說道:「這是老太太的幾件衣裳,都是往年間生日節下眾人孝敬的,老太太從不穿人家做的,收著也可惜,卻是一次也沒穿過的。昨日叫我拿出兩套來送妳帶去,妳或是送人,或是自己家裡穿罷,別見笑!這盒子裡是妳要的麵果子。這包兒裡是你前兒說的藥:梅花點舌丹也有,紫金錠也有,活絡丹也有,催生保命丹也有,每一樣是一張方子包著,總包在裡頭了。這是兩個荷包,帶著玩罷!」

其中「梅花點舌丹」是以沒藥、 硼砂、 藤黃、 熊膽、 乳香、 血竭、 葶藶、 大冰片,和 沉香、 蟾酥、 麝香、 珍珠、 朱砂、 牛黃等藥材搗成粉末,調配而成。丸藥以金箔為衣,食用時以人乳化開,或加入蔥白揉碎,以酒吞服,可以消毒止痛解熱。在明代吳崑所著《針方六集》等醫書記載:梅花點舌丹具有治療惡瘡、消除喉核腫大發炎等療效。

而「紫金錠」又名「玉樞丹」,在《萬氏秘傳 片玉心書》中指出,可以化痰開竅、辟穢解毒、消腫止急。針對性胃腸炎、痢疾、細菌性食物中毒等症狀,也有療效。它的成分包含:山慈姑、麝香、紅大戟、千金子霜、五倍子、雄黃、朱砂等,將這些藥材研為細末,以糯米糊成丸錠後陰乾。需外敷時,可以加醋磨開,敷於患處。

至於「活絡丹」,主要治療風寒濕痹、關節疼痛、屈伸不利等症狀,以及中風的諸多後遺症,包括:半身不遂、手足麻木、口眼歪斜等。方劑來源於《太平惠民 和劑局方》與《蘭台軌範》等清代醫書配置而成,成分包含:川烏、草烏、地龍、天南星,乳香、沒藥。此藥以煉製過的蜂蜜粘合製劑,通常以黃酒或溫開水送服。最後是「催生保命丹」,出自《袖珍方大全》,這是明宗室朱棣主持編撰,將《保生全錄》、《普濟方》等醫書選錄編纂而成。催生保命丹主治目瞪口噤不語、手足痙攣、項筋強急等病症。

由上述可知,賈母送給劉姥姥的都是老人家常備的保健急救藥品,包含治療風濕性關節炎、坐骨神經痛、足踝手腕關節扭傷,以及具有祛風通絡等藥效的丹藥。這一回,劉姥姥除了收到賈府中常備的藥品之外,還見識到富貴家庭從老年人以至於小娃兒,一般偶感風涼或是過於勞累之後的醫療保養之道。小說第四十二回作者寫賈府召太醫來看病的排場:一時只見賈珍、賈璉、賈蓉三個人將王太醫領來。王太醫不敢走甬路,只走旁階,跟著賈珍到了階磯上。早有兩個婆子在兩邊打起簾子,兩個婆子在前導引進去,又見寶玉迎了出來。只見賈母穿著青皺綢一斗珠的羊皮褂子,端坐在榻上,兩邊四個未留頭的小丫鬟都拿著蠅帚漱盂等物;又有五六個老嬤嬤雁翅擺在兩旁,碧紗櫥後隱隱約約有許多穿紅著綠戴寶簪珠的人。

王太醫便不敢抬頭,忙上來請了安。賈母見他穿著六品服色,便知是御醫了,也便含笑問:「供奉好?」因問賈珍:「這位供奉貴姓?」賈珍等忙回:「姓王」。賈母道:「當日太醫院正堂有個王君效,好脈息。」王太醫忙躬身低頭,含笑回說:「那是晚生家叔祖。」賈母聽了,笑道:「原來這樣,也是世交了。」一面說,一面慢慢的伸手放在小枕上。老嬤嬤端著一張小杌,連忙放在小桌前,略偏些。王太醫便屈一膝坐下,歪著頭診了半日,又診了那隻手,忙欠身低頭退出。賈母笑說:「勞動了。珍兒,讓出去好生看茶。」

賈珍、賈璉等忙答了幾個「是」,復領王太醫出到外書房中。王太醫說:「太夫人並無別症,不過偶感一點風寒,究竟不用吃藥,不過略清淡些,常暖著一點兒,就好了。如今寫個方子在這裡,若老人家愛吃,便按方煎一劑吃,若懶食吃,也就罷了。」說著,吃過茶寫了方子。剛要告辭,只見奶子抱了大姐兒出來笑說:「王老爺也瞧瞧我們。」王太醫聽說,忙起身,就奶子懷中,左手托著大姐兒的手,右手診了一診,又摸了一摸頭,又叫伸出舌頭來瞧瞧,笑道:「我說了姐兒又要罵我了,只是要清清淨淨的餓兩頓就好了。不必吃煎藥,我送幾丸丸藥來,臨睡時用薑湯研開,吃下去就是了。」說畢,告辭而去。

當時御醫已經言明:偶感風涼,是不用吃藥的,飲食盡量清淡,甚或清清淨淨的餓兩頓,只要記得保暖,管保就好了。《紅樓夢》中隨處可見古人的養生之道與生活智慧,特別在飲食與醫療、飽餐與空腹、食材的天然與再製之間,有許多陰陽調和的道理,須隨著季節時令、個人的病情體質來調整與拿捏。而能夠通透這些道理,或許就可以隨著紅樓夢中人一同度過優雅和富有情致的美好人生。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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