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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03 13:57:53瀏覽1957|回應0|推薦0 | |
未來社近日於關渡美術館裡與策展人王聖閎一起籌畫的展覽,名為「餐桌上的未來-家與藝術家」;展覽內容包括了藝術家個人的家庭書寫、作品以及獻給家庭成員的禮物。
單就展覽內容而言,成員似乎有一個共同的邀請:除了作品之外,我想稍微介紹自己一部分的家庭內容。這些或許與創作有關,亦可能與創作無關,而更可能的是,藉由我們所詮釋出來的那樣一個藝術家與家庭之間的畫面,或者可以構勒出藝術與現實之間的溝通藍圖。
通常談論創作者私領域的工作,是當藝術家因為各種原因(比如因為掛掉所以作品大賣或者得到大獎所以作品大賣或者寫入藝術史所以作品大賣等等…)成為大師之後,由一種以藝術家的名字來命名的書籍所完成的。我老是記得(也或許記錯了)遠流出版的「莫迪里亞尼」裡談到莫迪里亞尼死前有一天忽然從住家樓上跳下來,下半身赤裸並流著鮮血的大吼:我被老婆咬了!
撇開觀者對於藝術家本身八卦的好奇不論,瞭解藝術家的私領域「應該」有助於我們更加瞭解其自身的創作進路與脈絡;在哲學的領域裡頭,或許有不少人都同意,當我們在認識一位歐陸哲學家的思想時,你頂好認識他的人生,因為歐陸哲學家的著作在行文上具有一定程度的模糊性與晦澀風格。例如尼采,當你認識他飽受精神疾病煎熬的一生之後,或許可以更明白他的上帝已死與超人論的書寫是如何發生的。
藝術創作比之哲學,在作品的詮釋上必然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因其創作的媒介甚至不是語言文字,或者在當代藝術的領域裡應該說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成為創作者的材料,也因此行於語言我們有了更多詮釋的空間,其中不少藝術工作者甚至告訴大家「不要管創作者怎麼想,而是你自己怎麼看這件作品。」雖然有點射後不理的嫌疑,但也不能說這樣不對。
然而當一位觀賞者想要告訴他人對某件作品的看法時,他甚至不能直接引述(因為作品是實存於現實空間之物),只能描述我們當下所見的事實做為依據,再以此加諸自己的看法;以本次展覽的作品為例,若我們看見王璽安的作品,我可以對旁人說:「我看到他的作品,是由鋪在地上的好幾塊木板拼接而成,木板一層一層畫得漆黑,而漆黑之間好像有些什麼,我認為…(a)是藝術家不小心打翻了其他顏料弄髒了。(b)因為作品的名字是地面上的星星所以a不成立,那些應該是星星。」這樣的理解在「我認為…」之後,a已是觀者的詮釋,b則是更進一步藉由作者文字命題的聯想。這其中我們甚至有可能漏看作品的某些細節,比如說那漆黑的木質基底不是直接鋪在地面上,它其實與地面有著一定的距離;而那些不成星狀的塗抹除了星空的擬仿之外還有可能是什麼。
據此,我們幾乎可以說,除了直觀的詮釋作品之外,除了作者所給出的名稱與文字說明之外,瞭解藝術家的作品內涵與意圖畢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或者一百個觀者就有一百種看法,更可能十個專業評論亦有十種意見;也因此,多瞭解藝術家的私背景似乎不是一件壞事,畢竟許多可以參考的線索可能就座落於藝術家的生活之中。
本次展覽的確安置了一個擁有白色桌布的「餐桌」,餐桌上安放了八位參展者自身的書寫與圖片資料,餐桌旁則有一個牆面投影,裡頭間斷播放著每一位參展藝術家的訪談;做為一位展覽的觀者而言,我在這裡似乎經歷了相當程度的抽離,首先我或親或疏在不同程度上認識未來社裡的大部分成員,其次空間裡的資訊則是藝術家製作一個公開展覽所給出的私背景,然而和真誠與否無關,我們知道這些事物與現實的私人交往又是有所差異的,於是我抽離自己對於創作者私底下的認識,儘量讓自己作為一個展覽的觀賞者,並翻看每一位成員的書寫檔案。
不少人寫到與父親之間的關係,其中謝牧岐寫了父親以漂流木製作雕塑的故事,高雅婷則描述了父親於跳蚤市場的蒐集癖等等…,而林賢俊則談到自己的妻子,以及長年在大陸工作又回到台灣創作的景況。當我閱讀完畢,種種描述讓我與其創作脈絡產生的連結反而又回到我與作者私底下的親疏關係之間,像是「先備知識」一般,當我與某位創作者在生活上的交集愈多,我愈可以藉由那些片段的書寫線索更深刻的認識他的創作意識。
拋開我強加在這些「展出物件」上的意圖(希望藉由其家庭書寫與訪談更認識創作者甚至作品)不論,這些資訊的確有一個將藝術與家庭之間的關係做出鏈接的意圖;誠如策展人在文中所說,「我邀請「未來社」成員考察其家庭關係,例如父母如何看待藝術家的創作者身份?如何理解其創作內涵和思維?乃至於如何理解當代藝術?另一方面,我也詢問「未來社」成員們,會以何種日常語言或方法向親人解釋其創作。」而文中又進一步提到,這些「理解、想像乃至於回應」,「就是當代藝術與其社會之互動關係的縮影。」這不禁讓我在腦海裡轉出了一個問題,藝術作為一個有段長時間發展的專業學門,若不具備某些先備經驗,我們除了以個人感受直觀作品之外還可以如何?而這個問題,若放在其它同樣長時間發展的專業學門(比如哲學、數學、物理學)之中,是否同樣有效?而甚至,或許我們該問的是,藝術是否是一門專業學門?我們知道沒有專業數學背景的素樸數學家幾乎是沒有可能解開費馬最後定理的,而一個沒有藝術背景的觀眾的想法是否就不具備對於作品一針見血的觀點?對此我沒有辦法給出一個自己都認同的回應,我實不願講出「看作品是很主觀的,自己覺得好就是好。」這樣粗漏的自慰言詞,卻更不樂意聽見「藝術觀眾是需要被我們教育的。」這樣菁英主義到有點傲慢的論調。
離開餐桌來到作品的展間,或許林冠名的作品是與本次展覽的家庭主題最有呼應的一件,他的作品展示著一張自己從前任台北市長手中接過獎狀的照片,一旁則站著他的父母;這張照片的前方擺放著一架攝影機,攝影機的鏡頭對準照片,將照片即時透過投影機放大投射在與其垂直的牆面上。透過錄像器材再現一張家庭照片的閃爍成像,裡頭攝像機具語彙的凝視是不言可喻的,作為觀者的我們是不是可以粗鄙的這樣問:你們(藝術家與他的家人)是誰?相形之下,前任市長馬英九反而是一個理所當然出現的人物,他在我們的生活之中早已藉由媒體轉化為遍網絡皆是的圖像。
作品展間的盡頭還有一個純白的小展間,裡頭安置了八位參展人獻給家庭某位成員的禮物,禮物各有不同。黃琬玲獻出的是一件街景水彩作品,廖震平的禮物則是大學時期的創作啟蒙之作,高雅婷則將祖父與父親所經營的兩間布料行提袋裝裱起來,王璽安則是兩件以梭羅文章(一英一中)的節錄作為基底所完成的繪畫;裡頭最奇特的應該是林冠名的禮物(甚至我該問這眞的是獻給家人的禮物嗎?),他將自己電腦裡以ART作為關鍵字所搜尋出的所有圖片羅列成數本鉅冊,我一邊翻閱一邊隱隱期待藝術家的電腦裡會有什麼「別具風味」的圖片,不過似乎還是各類應用程式裡的小ICON居多(可能我自己電腦裡怪圖片太多了才胡思亂想)。
展覽座談會上的邀請稿提到「我們即將於本週五舉辦一場座談暨故事分享會,聊聊藝術工作與家庭之間的距離,也聊聊在進出學院內外,乃至於在所謂的當代藝術圈裡揣摩「當代」二字時,種種的不適與躊躇。」在寫就這篇文字的當下,不禁也有些感慨,我是否也可以將藝術視為一種「工作」呢?而藝術工作本身又意味著什麼樣的工作者身分?
在維基百科裡,工作可以定義為「職業」或是「正在勞動的過程或狀態」,若是前者,職業應該是「具有一定專長的社會性工作(又是維基)」,這其中的社會性意味著可以藉此得到「社會性存活」的報償;據此,我是遠遠達不到標準了,非此即彼,藝術工作對我來說就是「正在勞動的過程或狀態」吧!像是社會學的身分轉換:我是藝術家,也是一個社會人,並在有其需要的時候在身分間互相擺盪。
這讓我連結到創作者的家庭所慣有的叮嚀:「不太明白你想幹什麼,若是你不想繼續,那是最好不過。若你覺得很辛苦,那就最好別再做了,如果你這麼想做,雖然我們很擔心,但有困難你可要說啊;最後千萬千萬,你一定要有一個面對現實世界的方法,就是掙錢的方法。」很殘酷也很羞赧的,卻是一個再踏實不過的姿態。
最後,想問所有「正在勞動的過程或狀態」的藝術工作者們,當然也是我自己的自問自答,還記得2004年台北雙年展的中文展題嗎?是的,就是「在乎現實嗎?」當時好像大家都覺得翻譯得不太好,忽然間我却覺得這個翻譯大妙,在此我想畫蛇添足的多加兩個字。
認真思考並實踐藝術工作的你,「在乎(社會)現實嗎?」
這即是「餐桌上的未來」帶給我們的一些思索。
餐桌上的未來 —家與藝術家 未來社X王聖閎 開幕時間:2013/07/26日﹝五﹞下午5:00 展期:2013-07-26 - 2013-09-22 展覽地點: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關渡美術館201、301展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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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趣嗜好|烹飪烘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