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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27 08:30:27瀏覽217|回應0|推薦0 | |
第一章 走出大邑,魂系故土 我們李家的祖輩是從湖北麻城縣孝感鄉遷到四川的,最初住在洪雅縣,後全家遷到大邑縣安仁鎮定居,在此世代務農。先輩的遺風是:為人處世,敦崇仁義,安守純良,恢宏光緒,尊重倫常,樹立修身、齊家、愛國之覌念。 大邑縣安仁鎮是一個貧窮落后的小鎮,二十世紀初,它仍舊保持著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所形成的平衡。雖然它和成都之間僅靠一條泥巴路聯系著交通,但中國社會各方面變化的信息,仍通過各種渠道傳到這裡。不少立志上進的年青人陸續走出大邑,到外面的世界去尋求發展。父親的堂叔李先春(我叫他幺爺爺),是我們李家第一個到成都求學的人。他畢業於成都甲等工業學堂化工科,先後在大邑、樂山、仁壽等地擔任鹽場場長和知縣、知事等職。李先春的發展,讓李氏家族看到一條新出路,一條追求上進、擺脫貧窮之路。 1910年代末,一個春寒料峭的早晨,鄉間小路上走著一身著自制粗布衣服的青年,穿草鞋的赤腳又紅又腫。他就是我的父親李光普(李萬華),李家又一個外出謀求發展的青年。此時,他已是四川省高級工業專科學校應用化學專業的學生,寒假快完,正去成都上學。從安仁鎮到成都,起早貪黑要走一整天,他無心欣賞周圍優美的田舍風光,只顧埋頭趕路。 我的爺爺是安仁鎮的普通農民,因為會些中醫,在這窮鄉僻壤被大家尊稱為李太醫,而他的名字反倒被人遺忘了。為了子孫后代不再受窮,他省吃簡用、精打細算,讓三個兒子從小上私塾。即使孩子們長大一點,必須參加田間勞作和打草喂豬,祖父仍要求他們勞作之余,致力於學習。所以兄弟三人練得一手好字,雖不能説滿腹經倫,也可謂熟讀詩書,懂得中國的傳統道德,明白做人的道理。 受族弟李先春的影響,爺爺深知外面的世界才精彩,所以當父親剛剛長大,即以他綿薄的財力,送父親到成都求學。讀書期間,父親過著清苦的生活,爺爺給他的生活費,僅夠勉強糊口。 一年夏天,父親染上虐疾,無錢醫治只好回家。一路上,寒熱不斷折磨他,一會兒冷得全身發抖,滾倒在路邊;一會兒又熱得大汗淋漓、衣衫濕透。中午,在一陣寒熱發作之后,他口渴難忍,幾乎昏倒在路上。當他靠著路邊的樹干喘息時,發現鑰匙串上還有一個小銭,趕快取下來換了一碗稀飯,還要了些水喝,才又勉強拖著沉重的步伐上路。半夜,他終於精疲力竭、昏昏沉沉地走回安仁鎮,敲響了自己的家門。 在艱難困苦的條件下,父親勤奮學習,以優異的成績完成學業,畢業後歷任大邑縣實業局技士、局長。 父親十八歲到成都讀書前夕,按照舊俗由爺爺包辦娶了個比他大的農村小腳姑娘,並育有二子一女:大姐李潔芳、大哥李國康、三哥李國寧(建政前病逝)。 大邑縣安仁鎮的劉文輝,1916年從保定軍事學校畢業后回到四川,經過十年苦心經營,掌握了一支武裝力量,並於1926年就任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四軍長。當時的劉文輝雄心勃勃,為實現當四川王的美夢,正多方羅織人才。這年,父親經劉文輝大哥劉文淵引薦,到二十四軍邦辦所任二等軍需。父親為人誠摯,工作兢兢業業、任労任怨;任金櫃科長僅一年,二十四軍的財政收入就增加百分之二十,顯露出他過人的才華,因而深得劉文輝賞識。 1932年“二劉之戰”爆發。劉文輝以四川省主席的身份,憑借佔據四川四分之三的地盤及十二萬兵馬,與僅有十萬兵馬的族侄劉湘交戰,這是四川軍閥最大也是最後的一場戰爭。劉文輝年輕氣盛,一貫咄咄逼人,樹敵過多;甚至不惜屢屢“犯上”而多次激怒蔣介石。劉湘則老謀深算,聯合被劉文輝得罪的四川大小軍閥,並得到蔣介石支持,最終將劉文輝打得一敗涂地,到停戰時劉文輝手中已不足兩萬殘兵,並不得不劉退守雅安、滎經一帶。那時,過去自稱對劉文輝忠心耿耿的人都紛紛掉頭而去,父親仍拎著財務文件箱,緊隨劉文輝,把二十四軍的財政管理得井井有條。幾年間父親由一個低級的二等軍需,不斷晉升,任會計主任、金櫃科長、經理處長,1936年升任二十四軍駐成都辦事處主任。 1935年西康建省委員會成立,父親任建省委員會委員。但幾年過去,西康建省隻是停留蔣介石的口頭許諾上。抗戰初期,蔣介石想乘遷都重慶之機結束西南各省多年來的半獨立狀況,逐漸將中央勢力深入四川。父親亦借此機會,為西康建省頻頻奔走於四川政要和中央官員之間。 1938年,時任四川省主席的劉湘病逝漢口,蔣介石始同意西康正式建省。他本來打算讓親信張群接掌四川大權,從而把四川納入他的直接控制之下,卻遭到四川各路軍閥的強烈反對。無奈,蔣介石只好於1941年親自兼任四川省主席,由行轅主任賀國光任省府秘書長,代行省主席職務。張群為了當上四川省主席,他進一步拉攏川康實力派人物,在他組織的川康經濟建設委員會、川康興業公司和開發川康的各種活動中,均與父親過從甚密。父親這段時間也特別活躍,以他的聰明才智、真誠和熱情結交了很多地方和中央的朋友。 西康建省之初,父親穿梭於西昌、康定、成都、重慶之間,施展他的外交才干,平衡方方面面的關系,不辭辛労地為初建的西康省爭取到財政、軍事、政治各方面的支持,還為劉文輝處理了很多民族之間和雅屬(雅安地區)、康屬(康定藏族地區)、寧屬(涼山彝族地區)之間的問題。後來又長期住在西昌,作為財政廳長兼寧屬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為開發和建設大小涼山地區(現在的涼山彝族自治州),做了很多前人從來沒有做過的工作。他還在西康開銀行、辦公司、興實業、建電廠,使西康經濟開始有了起色。特別是他為人寬厚、態度平易,每與人交談,總讓人感受到他的親切與和善,而處理問題又很有主見,平易中帶著剛毅,和善中透著嚴格,很受大家的擁戴。 在西康省漫長的籌建過程中,父親展現了他過人的才華,以及他對二十四軍的強烈責任心;所以劉文輝很信任他,決定把西康省的命脈——財政大權交給父親掌管。 父親打算邀請族叔李先春到西康任職。李先春以“公”、“忠”、“廉”、“勇”為立身處世之根本,事業心很強,又有能力和經驗,是父親最敬重和最信賴的人。唯一讓父親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是,李先春已經五十七歲,怎忍心讓這樣一個老人離開熟悉的、祖輩生活的家園去到偏僻、邊遠而生活非常艱苦的康定。 李先春聽了父親的想法,於1936年隨劉文輝去了一趟康定。當波濤洶涌的折多河映入眼帘,他立即意識到水力正是西康最寶貴的資源,他為這自然賜予的財富感慨萬千,於是下了振興工業修建電廠、電化西康的決心。創業的激情使李先春心潮澎湃,他勇敢地接受了生活的挑戰。 後來,就西康省人事問題,劉文輝這樣懇切地講過:“任財政廳廳長之人,須既長於理財,又廉潔自持。光普為我管理財政,成效卓著,擬由他出任。但考慮到很多重要的事有待光普去作,他不可能長期駐廳,需要一個代他駐廳之人。為此,財政廳增設會辦一職,擬請李先春擔任。” 就這樣,西康建省時,父親和幺爺爺李先春聯袂坐鎮財政廳,執掌西康財政大權。 西康建省伊始,剛成立不久的財政廳面臨重重困難。但李先春一心要在這貧瘠的土地上干一番於國於民有益的事業,毫不猶豫地舉家遷往邊遠高寒、貧窮落后、交通險阻的康定,在康屬漢藏雜居地區(現在的甘孜藏族自治州)為發展當地經濟與社會事業盡了最大的努力。 二爸李育滋從二十四軍事政治學校畢業后,曾任排長、鹽務查驗局局長等職。1940年,因祖母的墳墓被崇州市(原崇慶縣)惡霸黃鰲抄掉,父親懇請二爸辭官回家,支撐門戶。於是二爸便回到大邑縣安仁鎮,為李家謹守后方,並致力於為家鄉的發展出力。他不愛夸夸其談,態度嚴肅,善思而不苟言笑,常讓人有望而生畏的感覺;他思維敏捷,遇到棘手的問題時冷靜而機智;他還是個非常善良的人,遠近親戚和鄉鄰隻要有困難,他都樂於救濟。安仁不少鄉親得益於他的幫助,他也深受鄉親們的愛戴。 因為二爸不愛講話,一臉嚴肅,我們晚輩都怕他,記得有一次我正一邊跳一邊唱著:“二爸,二爸,豬二爸。”抬頭一看,二爸正站在我面前,嚇得我目瞪口呆,滿以為大禍就要臨頭,二爸卻笑著摸摸我的頭,一點也不生氣。 從西康建省開始,李氏家族就分居於三地,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彼此關心、相互支持,雖然每個人都走著自己的人生道路,卻又同心同德,為川康地區的經濟發展和社會建設盡力。與此同時,他們也沒有忘記家鄉大邑縣安仁鎮。 離安仁鎮七、八裡地,有一所這裡唯一的、辦在寺院裡的官學(區別於私塾的現代學校)“光相寺小學”,它培養了不少學生,李家的孩子大多在這裡讀過書。但因為沒有正規教室,孩子們都在廟宇的大殿上課,那裡仍保存著一些奇形怪狀的佛像,孩子們總有些害怕;而且僅僅一所小學,已經無力為安仁鎮所有適齡兒童提供學習機會。 三十年代末,李先春離家遠去康定時,仍挂念著安仁孩子讀書的問題,他建議李家再建一所小學。果然,不久之後,就由李光普出資,李育滋主持,創建了安仁鎮“春花小學”。學校由父親的族弟李萬樹取名,他採用李先春的“春”和李萬華的“華”(古文“華”與“花”相通)作為校名。學校建在李育滋的公館后面,共有四間教室、兩間文體用品房、一間禮堂和兩間辦公室,還有操場。這是安仁鎮的第二所官學,也是安仁鎮第一所有正規校舍的現代學校。最初只有一、二年級,後又增設三、四年級,共有學生一百多人。每天早上,學生們須在總理(孫中山)遺像前由老師教讀總理遺囑,曾在這裡學習過的學生,有人至今尚能背誦些許。 雖然自己家辦了小學,李育滋對“光相寺小學”仍十分關心,這所學校資金困難,沒有設備給學生開設音樂課。他特地從成都購回一台很好的風琴送過去,從此光相寺裡就經常飄蕩著孩子們歡快的歌聲。 民國初年,川西平原連年干旱,很多地方常年嚴重缺水,河溝經常亁涸,種庄稼全靠老天爺給的一點點雨水。安仁鎮周圍地區平時僅靠榿木河作灌溉之用,但該河水源不足,流程又長,經常缺水,故這一帶有“干江壩”之稱。急需灌溉時,農民們頂著炎炎烈日,或兩人腳踏水車日夜不休,或一人用工具戽水晝夜不停,尚不能解決荘稼之需。當時民間常說:“有女不嫁榿木河,腦殼就象抱雞婆。”(意思是忙得連梳頭的時間都沒有)就是那時川西農民生活的側影。據此,劉文淵提議在崇慶縣開一條河渠,引西河水灌溉缺水地區。這一提議得到鄉人的熱烈響應。 1931年夏,由劉文淵主持,上萬鄉民人手一鋤,人山人海擁到崇慶縣西河桃子湃開鑿起水,一日即成。後來由五十一個士紳慷慨解囊集資,渠道加寬到一丈二。取名“萬成堰”,以紀念上萬農民付出的努力。西河水被引入渠內,灌溉安仁、唐場直至新津一帶十余萬畝土地,從此,這裡成了水網交織的產糧之鄉,名符其實的天府之國。1942年,“萬成堰”紀念碑在安仁鎮落成,碑上鐫刻著為修造堰渠慷慨捐款的五十一名鄉紳的名字,李光普列第一,李育滋列第四,李章甫(李先春)列第十四(這五十一人中,隻有父親李光普在安仁鎮沒有田產)。2008年,紀念碑在安仁鎮重新聳立,人民記下了他們的名字,永遠不忘他們的貢獻。 1945年,安仁鎮還沒有電燈,晚上到處一片漆黑,有錢人家也只能靠熒熒油燈照明。那時,劉文彩正籌辦文彩中學,李育滋也參與了籌款。萬事俱備時,卻欠東風,劉文彩為學校沒有供電設備發愁。李育滋知道後立即向康定的李先春求援,正好李先春修建的升航水電廠第一期工程已經完工,就把一台乃飛廠(LifeCo)造的立軸軸流式水輪機及3相230伏25千伏安同步交流發電機不遠千裡運到安仁鎮,電機暫放於劉湘家,交由李育滋贈給文彩中學,文彩中學也得以順利開學。這是安仁鎮開辦的第一所中學,李育滋因此擔任了這所中學的副董事長。這部發電機一直為文彩中學師生輸送光明,直至60年代。 1947年6月30日起,成都連續發生大暴雨,暴雨迅速匯成特大洪水,給成都平原造成巨大災難。暴雨波及川西十四個縣,大邑縣安仁鎮亦在其中,農彎、江林、何林一帶均被淹沒,房舍和即將收獲的谷子都泡了湯。當時一些有名的軍閥屯積居奇,哄抬糧價,企圖利用水災牟利。還記得父母曾帶著嘲笑的口吻說:“看來大水不賞他們的臉,把他們屯積的米沖了出來。現在不但賺不到錢,還丟了臉。” 二爸李育滋和父親商量,兄弟倆一致決定打開自己家的糧倉放糧賑災,無償發給每戶受災人家兩斗糧食(每斗合四十四斤),以解鄉親們的燃眉之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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