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是個念舊的人。」竹籬內，趙雲審視周遭成片菊海點頭讚許。

「是阿老闆，您看，二年了，老先生還託人照看這片花海，真是！性情中人。」小張拉開圍籬，示意老闆前行。

後院還有株挺拔桂花矗立牆邊，枝葉散出牆外，過往行人停下腳步，欣賞這株開花繁茂花多味香的丹桂樹。

時值夏秋，樹梢葉腋叢叢橙黃花探出頭來，花團錦簇格外引人注目，厚葉包覆的丹桂散發濃郁馨香，聞之耽醉其中難以自持，趙雲不禁讚嘆：「真是一往有情深思惹情牽中，子敬對亡妻的思念蟄伏於花叢樹海，任何人都比不上，教人佩服。」

「老闆，這屋不拆，怕是缺了一角影響土地利用價值。」

小張提醒老闆，念舊歸念舊，在商言商，土地利用最忌諱不完整性，不僅難以處置還會影響建築物本身的使用面積，因之出言提醒，最好和故人之女碰個面盡快敲定購地之事，好進行後續的土地開發。

「不找他女兒談，找他本人也一樣。你安排時間和地點，敲定後會面，我同子敬好好談談。他要什麼開什麼條件盡量滿足，就算原屋帶樹的搬離也要完成這件事，明白嗎？」趙雲點頭，交辦下屬購地之事。

「明白。」

小張打開I PAD，於記事本上記下老闆交代之事，邊請示：「毛小姐不肯移居紐約，您看，該怎麼處理？」

「哦，不肯移民美國？」趙雲有些詫異，順手摘株桂花聞嗅，旋即陷入沉思。

和毛美芸的書信往來有好一陣子了，女孩龍飛鳳舞的字深印腦海。

這年頭少有人寫信，別提充滿情感的線條於字裡行間跳躍，奔騰澎湃的神韻洋洋灑灑於字裡行間令人印象深刻。

「學書法幾年了？」

「小學二年級開始，整整二十五年。」

「誰教的？」

「我父親，毛子敬。」

「毛子敬？子敬，是他的字嗎？」

「是的。」

「妳母親，姓嚴，名梅芳？」

原本飛快輸入文字的纖纖素手於鍵盤前停頓，良久之後寫入文字，

「是的。我母親叫嚴梅芳，你怎麼…怎知我母親的名字？」

「因為……」另一頭輸入文字的手亦停頓半晌，等了五分鐘，對方才繼續寫入文字，

「因為妳父親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於艱困年代入學就讀重慶大學。吳宓是我倆導師，馬寅初是我倆的精神領袖。」

「叛逆因子深耕於此。問問妳父親，當年勇於說不堅持追隨反動份子跨領域學習以及跨世代的婚姻多麼不見容於民初及八零年代的保守社會。」

妳父親反威權以致顛沛流離大半生以及妳母親勇於追求情感圓滿的真性情，我，趙雲，深表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