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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7/15 14:50:11瀏覽411｜回應0｜推薦9 | |
| 出發前一晚，春雨不定。隔日清晨暖陽普照，天空雖有灰雲幾朵，絲毫無掩晴春之姿，於是你沒有藉口不赴約，雖然失去舊日旅伴的心情不適合遠行，有如疲倦怠惰的太陽失去熱度，最後還是決定寧願漠視心意也不願違背約定，揹起行囊往車站出發。
一群人嘻嘻哈哈上車愉快交談，你躲在角落冷眼旁觀，一來不願自己低落情緒影響他人，二來原本就不善於面對陌生臉孔，更遑論融入其中。待車體搖搖晃晃朝山間駛去，你閉起眼佯裝入睡，聽見有人談論起戀愛、書本、電影、美食、友人，好幾回提及熟悉熱衷的話題，幾乎快沉不住氣險些脫口而出：啊，是是是，對，我也如此認為……。 哎呀，你的情緒也如春天，善變得一蹋糊塗！生活充斥著氾濫成災的感傷，你原本堅強果斷、獨立自主卻變得優柔寡斷、三心二意，手機上的某個號碼早已被刪去，此刻卻濫情得又鍵入通訊錄。 「很抱歉，您撥的號碼現在沒有回應。」手機說。 山路微陡但平穩，沿途風光景致宜人卻無心觀賞，你盯著手機螢幕，深恐錯過它的喘息，直到工作人員喊著：目的地到了，才回過神來。 目的地的入口在一個不明顯的岔道，簡陋生銹的欄杆擱置一旁，似乎被遺忘已久。沿坡道進去是約一輛車寬的小碎石子路，原以為人煙罕至，步行不久便被接連不斷的轎車超越，只好將身體傾向山邊，你納悶不解，明明是適合以腳步親吻土地之小徑，為何以機械巨輪粗暴蹂躪？ 你嘆氣然後將手機扔進背包裡。 草湳湖在前方等著，為了不讓此行掃興，催促自己加快腳步，當閃爍著光澤的碧綠湖面躍入眼簾，整個人突然神清氣爽起來，步履變得輕盈，不悅隨即煙消雲散。猶如小家碧玉的草湳湖也稱下埤湖，與林美高爾夫球場為鄰，路邊還高掛著避免遭球擊的保護網，導覽者說過去每年冬天候鳥成群結隊於湖中爭相覓食，湖裡魚、蝦、河蚌、菱角甚多，常有三五村民前往捕撈，以前也曾見過猴子蹤影，不過那是球場建立前的事了。 你想起多年前為避開車潮繞道至林美，那時山頭離離蔚蔚，一片蓊鬱，狹路兩旁雖是雜草叢樹，偶有點綴黃、白星花，倒也鮮綠可愛，這片未經開拓的淳樸之地深深吸引了你，當時坐在身旁的他說：「這裡真像陶淵明住的地方，我們就蓋個小茅房住下來好了。」你信以為真，於是認真地找出地圖，與他討論起蓋屋的地點、樣式和牆壁的顏色，現在想起實在可笑。 晴春午後空氣微悶，尾隨人群聆聽導覽者解說山旁草木青葉、湖埤歷史，忽聞一句：原先想籌建環湖步道，後因恐破壞生態而作罷。 你停下腳步。 思緒飄至發現枕山軟埤乾涸的那個下午，陽光灑在葉肉腐爛的濕土，散發出嗆鼻的氣味，群集檳榔樹蔭下的岸邊生滿苔蘚綠藻，最外端的枯黃雜草洶洶湧湧沿路面撲來，你後悔沒有待在家裡上網，至少MSN不會灼痛眼珠子，不會讓人啞口無言。回程途中遇見剛放學的國小生，湊巧聽到一段談話：「湖溜出去玩，不知道那些魚蝦是不是睡著了。」 腦海裡軟埤的輪廓在溫暖陽光籠罩下意外漸漸變得模糊。 人有百樣人生，湖泊們也各自有命，在村民堅持下，軟埤後來不但重燃生機並且還換了新裝，看起來煥然一新。草湳湖呢？幽綠湖面深不見底，聽不見她說話的聲音，不知她是否能承受人類叨擾和小白球侵襲。繞著她裙襬的叢樹雜草或立或蹲，像極了守衛保鏢，瞧她望著人群的神情，彷彿對待情人般溫柔，你突然覺得自己也許太多慮了。緊繃的情緒豁然開朗，才赫然發現已脫隊，趕緊跟上同行人群，導覽者說得正精采，步道是上山耕種的農民一步一腳烙印下來的，仔細端詳靠山的那側還有薄薄石片圍成水道的痕跡，蹲下輕撫圓潤突起的石盤，彷彿可以聽見水流經過，仰頭一望，才發覺那是筆筒樹點頭微笑的聲音。 再更深入一點，茂密遮天的樹叢林立，沿著山崖的小徑更顯曲折迂迴，水流時顯時隱，行到無路便有木階拾級而上。陽光若隱若現，微粒水珠漂浮在清新空氣中，有種持續安穩的聲音在山間隱隱輕響，越往裡走越清晰，明明聽見澎湃水聲，卻無法觀其全貌，跟隨他人移步向前，跨越溪中堆疊的大小石塊，眼前豁然一亮，石磐瀑布奔騰自天際而下，陽光自上方沿溪流垂射，所及之處宛如日光銀河，美景盡收眼底。你完完全全被征服，徹徹底底臣服大自然的巧奪天工，撥雲尋古道，倚石聽流泉，真是別有天地非人間啊！ 導覽者感性地說著步道開發之始末，其間也包括許多紛爭、意見，最終仍能取得共識同心完成，從他的眼裡看見燃燒的火焰，儘管導覽者貌似莊稼漢，衣著儉樸，口中每一字句無不充滿熱情。另一皮膚黝黑的中年人與你擦肩而過後又折返送了朵不知名野花，中年人的眼裡有著和導覽者相同的光芒，出口前又遇見外籍看護陪旁俟候的白髮婆婆，微步緩緩前移，你將野花轉送給她，只因婆婆的眼睛也有同樣光亮。 你不禁思索，多年來林美人口持續外流，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他們戀棧這塊土地而心甘情願留下。導覽者說：步道景觀大同小異，有的綠蔭多些、有的溪流湍急些、有的路徑坎坷些，若以文字描述不外乎蜿蜒小路、潺潺溪流、綠蔭濃密、草木扶疏，林美沒有名勝古蹟、絢麗奇景，但這裡是我生長的地方。 湖畔種植的櫻花還沒度過嬰兒期，你已經開始想像盛開景象，未來似乎不再遙不可及，在大自然覆蓋下，人類不過是微小萬物之一，往事如雲煙，悲喜終消散。回程一處上坡險惡，前行同伴毫不吝嗇伸出援手，你不自覺報以微笑。 許多事沒有答案甚至不需要，更何況是關於人生的部份。從來沒有想過，一趟預期外的旅行，反而收穫最多。上車前忽然飄雨，山頭頂端露出虹彩，你驚喜凝望，不理會傳出音樂的手機，緊握著相機，只想好好珍惜眼前一刻。 (2005年遊林美石磐步道有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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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