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妞在美國養的雲貓

午餐會仍持續著，已是下午三點多。芬蝶趕飛機要回檳城，已先離席。

鹿鹿繼續表達對芬蝶的崇拜之情：
「誰說女人是弱者？那是男人想利用女人編派出來的謊言。女人覺悟到男人不可靠，只好自求多福。女人不鳴則已，一旦奮發圖強，激發了潛力，男人也望塵莫及。」

一直不出聲的陳太太，忽然插口：「說得容易，就怕妳觸到礁，不小心被電到喔。」

鹿鹿與千千，一起望向陳太太，知道有故事聽了。

陳太太緩緩的說：「多少女人，為了男人，歡喜做、甘願受。」

阿虎又冒出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鹿鹿正喝著茶，差點噴了出來：「唔…唔…唔…..」她及時掩住口，奔往洗手間。

千千忍住笑：「阿虎，你也太誇張了吧？」

是陳太太接的口：「不，阿虎說得一點也沒錯。」

鹿鹿快速回到座位：「洗耳恭聽！」

陳太太嘆了一口氣：「我為了他敗盡大部分家產，如今只剩兒女的教育費和生活費了。」

天韻笑笑：「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大問題。」

陳太太又嘆了一口氣：「Ｓ鎮首富之家，受制於他鄉遊子，顏面盡失。」

天韻又笑笑：「是妳自己說的，歡喜做甘願受，這也是緣分啊。」

陳太太再嘆了一口氣：「都怪我自己沒用，不如芬蝶那般有骨氣。」

天韻語帶揶揄：「芬蝶的男人怎能跟妳的男人比？妳男人還為了妳自殺咧！」

陳太太點點頭：「阿虎說的是他，不是我。」

鹿鹿對那男人肅然起敬：「了不起！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陳太太語帶哀怨：「如果真是這樣，我這輩子也值了，沒什麼好說的。」

千千聽出她話中有玄機：「難道他自殺不是為了妳？」

天韻接口道：「當然不是，他是因為寶翠（天韻向陳太太努努嘴）不肯接濟他大老婆一家人。」

鹿鹿和千千齊聲驚呼：「大老婆？」

千千愣住了，鹿鹿卻低呼著：「陳太太…寶翠…是小老婆？」

寶翠恨聲道：「他吃定了我娘家底子厚，乞求我養那女人一家八口。」

天韻補充道：「八口人包括食、衣、住、行、育、樂。哈哈，我從前到台灣讀書，三民主義民生篇背得還不錯吧？」

寶翠甩甩頭：
「當年他隱瞞曾經結過婚和我交往，論及婚嫁時我就失身於他。我與芬蝶同病相憐，也是奉子成婚。但我是在我父母主婚之下，婚禮隆重無比，在本鎮風光極了。……」寶翠瞇著眼，好似沉迷在甜蜜的回憶中。

鹿鹿作勢要催她，千千按住她，意謂稍安勿躁。天韻和阿虎也不語，靜待寶翠說下去：

「我臨盆前一個月，那女人帶著三個孩子找上門來……」寶翠欲語還休。

鹿鹿終於忍不住：「哇，又一齣陳世美和秦香蓮？」

阿虎為陳先生抱不平：「人家陳先生並沒有殺妻棄子，而是在寶翠家大門口負荊請罪。」

寶翠白了阿虎一眼：「是我太心軟，而我父母也跟我一樣心軟。他早看穿了自己在我們家的優勢，吃定了我們家傳的溫厚性情，無能逼他做得太絕。」

寶翠說得順了，開始娓娓道來：
「我是獨生女，Ｓ鎮首富的繼承人，腹中的胎兒尊貴無比。當時大腹便便，父母反而勸我不能過於激動，以免傷了胎兒。他在大門口只跪了半天，Ｓ鎮的全體鄉親男女老少幾乎都被招來了，像看戲一樣，在我家大門口議論紛紛，沸沸揚揚無法收場；我們就只好原諒他囉。」

鹿鹿好像比當年的寶翠還激動，重重拍了一下桌沿：「好會算計的男人！」

千千也忍不住：「後來呢？」

寶翠繼續說了：
「我和父母親，為了我腹中的胎兒，忍氣吞聲，在家中不再提起此事，其實也是不知如何才好。豈知過了兩天，我們沒說話，倒是他說話了。」

鹿鹿搶白：「我知道他說什麼，他是要你們家接納她和三個孩子吧？」

寶翠擺擺手：「妳不懂，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明白同住一個屋簷下，不易擺平。他更清楚我家的底子豐厚，干脆得寸進尺，請求我們接濟她們一家八口，還要我奉養他的父母親。」

千千簡直不敢置信：「請求奉養他父母或養他孩子，倒是正常；但是那女人一家八口都要妳養，胃口未免太大了。」

寶翠看向天韻：
「其實她一家八口是指她娘家一家八口，她祖父母父母和她四個弟妹，我一直沒跟妳講清楚。因為，從那之後，我就成了個大笑話，Ｓ鎮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妳當時去了台灣，沒機會全盤了解我家這個可羞的故事。等閒我也不想提起，想不到今天有機會在這裏訴說，我心理舒服多了。」

鹿鹿簡直是義憤填膺：「他使了什麼手段，威脅？誘拐？讓妳乖乖聽話。」

寶翠搖搖頭：「都不是，他用的是苦肉計，以死相逼。剛剛天韻說了，他為此自殺過。阿虎不是也掉書袋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嗎。」

鹿鹿瞪了阿虎一眼：「害偶會錯意，以為陳先生是情聖咧。」

阿虎不無委屈：「他若不以生死相許，能享齊人之福嗎？」

寶翠語帶酸楚：「阿虎說得沒錯，到如今他仍在享齊人之福。」

鹿鹿正待發作，寶翠搖手示意她別再插口，繼續說下去：
「他一提出這荒謬的要求，我父母當然不同意。類似的戲碼再上演了一次，他跪在我家大門口割腕，血汩汩的流淌了一地。Ｓ鎮的鄉親聞風趕來看戲，這次沒有什麼喧嘩，幾乎只有制止小孩吵鬧的噓聲，但也沒人去救他。…..」

寶翠停頓一下，鹿鹿與千千愈聽愈奇，卻不再插嘴，靜待寶翠說下去：
「他跪到不支倒地，我父母親不忍心，請下人將他抬進屋來，才結束了這場戲。」

鹿鹿與千千齊聲道：「就這樣？」意猶未盡呀！

寶翠點點頭：
「就是這樣。之後，我父母答應他的要求。我父母相繼過世，他協助我辦後事，兩次陪我守孝七七四十九天，盡心盡力不在話下。後來，我也看開了，一直在接擠他的父母孩子和那女人一家八口，食、衣、住、行、育、樂，直到今天。」

千千很迷感：「那女人還是大老婆？」

寶翠不語，天韻代答了：「他又沒和那女人離婚，先結婚的當然是大老婆。」

寶翠幽幽的輕聲說：「他一直對我很好。」

鹿鹿正義感又發作起來，大聲叫道：「他哪敢不對妳好！」話音未落……

寶翠的手機響了，她瞬即喜形於色，看看來電顯示，樂孜孜的說道：「他要來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