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凱不承認那位學妹是他的外遇對象。

才做過一次，學妹就開始三番兩次的騷擾他，不是吵著下一次的約會，就是嚷著要一起過聖誕節。程凱覺得自己只是單純的性慾抒發，根本沒想過要對這個小姐付出什麼，就連跟她去看電影都覺得自己的品味下降。

程凱喜歡一個人看電影，這是在建中的時候就養成的習慣。當然，看電影也是約會的一種慣例，所以一開始交往過的對象，都曾經看過電影。包含靜秋，還有連雪芳。

在上次瞧見雪芳後，程凱就幾乎不曾再遇到。記得很久以前，他們吵了無數，他夜裡都聽著雪芳的哭泣聲，而有一陣子，他們沒有再見。

那年是程凱即將滿20歲的生日。雪芳打給自己，原本可以好好的說些什麼，可能是程凱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又惹惱了她，程凱覺得雪芳脾氣很不穩定，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雪芳的個性很好，很少生氣，雖然愛哭了點，但對自己幾乎是百依百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無所謂與不在乎，也許只要自己再狡猾一點，可能還可以多和雪芳溫存一段時間。

程凱聽著電話中雪芳的咆嘯，夾帶沙啞的聲線與濃濃的鼻音，他很想穩定下來安慰，但那一瞬間他選擇的是不計一切的傷害雪芳，他想，這樣之後，雪芳就再也不會來糾纏自己了。

他以為，雪芳只是按奈不住寂寞。

他以為，雪芳只是任性的女人罷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從此不在乎雪芳的一切。

他以為，十歲的差距，就是天地的鴻溝。

他對雪芳說，我們應該更久以後再見面，久到妳我都不記得對方，久到妳結婚生子，我想對我們都好。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要再見』吧？

卻在二十歲生日的那天，他收到雪芳的禮物，是張愛玲的『再生緣』，書裡夾著一張卡片，雪芳的字很漂亮，蒼勁的不像一個女兒家的手腕，但又帶著一股女孩子特有的美感。

什麼都沒說，就只有生日快樂。

程凱才想到，原來她說的見面，大概只是想把這本書送給我吧。

這本書還帶著書店的味道，是全新未拆封的。程凱曾經告訴過雪芳，他想要看張愛玲的書，他們認識之初時，程凱聽著雪芳講起張愛玲，很有自己的一番見地，於是他向圖書館借來『傾城之戀』。

雪芳說，『張愛玲的故事都有一個變態，大概都是對愛的偏執狂，好像是她自己的投射情感。』

對於西方文學情有獨鍾，又心儀村上春樹的十九歲少年來說，雪芳的解析，無疑很有吸引力。雖然程凱既不看紅樓夢，也不讀金庸，對於古典文學，幾乎停留在高中課本的介紹。談不上喜歡，也不會排斥，但身邊沒有一個人跟自己聊過，唉，男校的因素，又或是年紀使然。

而雪芳呢，則是在十七歲時就挑燈拜讀整部文言文的紅樓，就一個晚上，她就看完了，隔天還要去考模擬考呢。

就這點來說，程凱是佩服的。

說到兩人決定在一起，或者說，決定有一種不同於一般普通朋友的關係，就是從看完傾城之戀的那個午後開始，雪芳剛從上海回來，對於一個甫上大學沒多久的程凱來說，雪芳是充滿女性成熟的魅力，以及對於文學的熱愛遠超過自己。

二十歲的那個生日，他有些失落。沒有辦法盡情的快樂，當朋友找他去吃便宜的熱炒，然後大呼終於二十歲！恭喜阿凱成年！他卻惆悵起來。

他很清楚的記得，當他第一次問雪芳生日時，發現兩人都是六月出生的夏天寶寶，他開心的說：

『那太棒了！我們可以一起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