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聽「人間四月天」有感

偶然一個早醒的凌晨，無意間聽到了「創造劇坊─人間四月天─徐志摩的愛情故事」。又在電台重播，聽著聽著卻著了迷。是因為主講者隨劇情而變化的聲調？還是隨故事情節而抑揚頓挫的配樂？是風聲、雨聲隨劇情調配得宜的效果吧？是這些增加了故事的吸引力！也或許，吸引我的乃是那些與故事相關的人物……

梁啟超、林長民、胡適之、張君邁、陳通伯、沈從文、梁實秋、凌淑華、聞一多，隨著徐志摩故事的發展，這些人物都活過來了；更有故事中未提及的巴金（家、春、秋曾使我廢寢忘食）、老舍（好喜歡他的駱駝祥子）、魯迅（高中時即把他的全集廿三本看完了，對於他，我幾乎是「崇拜」。）

丁玲、盧隱（這兩個作風不相同的女作家）、郭沫若、郁達夫（記得看他的小說使我臉紅心跳）、張恨水（鴛鴦蝴蝶派）、無名氏（我曾經讀著「塔裡的女人」而痛哭，心碎。）謝冰心（「寄小讀者」，至今在我心裡還像一幅美美的抽象畫。）、謝冰瑩（受了她的影響，我也想去當女兵。）……… 這些人，在聽故事時在我腦中活躍不已。雖然讀過的東西早忘了，只剩下糢糊的吉光片羽。

隨著劇中的年度，我也數算我自己的。

民國十五年，徐志摩和陸小曼結婚的時候，我尚未出生。再過十年，我正讀小學二年級，家鄉淪陷於日本；飛機、大炮、殘暴的日本兵，在我幼小的心靈裡留下了永遠不能消除的傷痕。淪陷區的日子，父母為生活掙扎的辛勞、窮困、恐懼，是我永遠的痛……

可也就在那「淪陷區」的八年裡，我小學、中學時候讀了不少書。一、二、三年級時，我迷上了當時的「小學生文庫」與「小朋友文庫」。三年級時看「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鏡花緣」……

中學時，我讀所謂「三十年代作家」的東西，認識了那一代的作家們；讀了他們的文章和他們翻譯自俄國與歐、美的書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閱讀增進了我的常識與理解力，閱讀也使我有了思想和理想（我以為思想和理想乃是我的痛苦之源）。我不是個自由思想的奮鬥者，也不是個戀愛至上者。我醉心北京的大學，渴望能認識那些心儀的人物。

中華民國三十六年，我高中畢業，應考「北大、交通、南開三大學聯合招生」，不幸名落孫山。而卻考取了「ｘｘ學院」的第二次招生；一面就讀，一面埋頭苦讀高中教科書，準備次年捲土重來。中華民國三十七年，我應考在南京考區的「輔仁大學」。尚未放榜，家鄉淪陷於共產黨。戰爭竟如洪水、如海浪般的捲過來了。而我就在濁浪滔滔的激流裡，不能自主的被沖激著。

隨著波濤而旋轉，旋轉 ……… 當我能停住腳跟的時候，流浪到香港作了難民。五年後，來到台灣復學。畢業，教書十九年；外子外調，我只得攜女隨夫去美國；在美國作電腦操作員十四年半，遠遠的離開了文藝圈，消磨掉了心靈裡的文學細胞。機械般忙碌、麻痺的過日子。

中華民國八十七年（1988年）退休回到台灣來定居，我才發現，我竟成了一無所有，靠丈夫退休金養活的「眷屬」。也想重讀少年時喜歡的書，也想寫寫小文章。但是回來十一年，幾經掙扎，書，沒讀幾本，也沒寫過一篇東西。

聽著「人間四月天」。被徐志摩的故事吸引著；我同情故事中的每個人。我喜歡的是與故事相關的那些人物，情境、人文氣息、歷史事件 …… 但是，故事裡那些人物，情境、人文氣息、歷史事件……也使我回到少年的夢境裡去。

「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貧窮的人沒有流淚的時間」，真的。兩場戰爭；中日之戰，抵抗外侮，乃不得已也。國共之戰，云乎何哉！？兩場戰爭，毀掉的又豈是我個人的夢？

然而，「待文王而興者匹夫也，若夫豪傑之士，不待文王猶興」，我只是個芸芸眾生的一個「匹夫」而已。記得冷戰時有一部電影，當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世界毀滅時，最後一個將死亡者問：

「是誰先引爆炸彈發動戰爭的？是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