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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印舊痕
2009/06/30 21:21:37瀏覽600|回應1|推薦12

談過去....有種脫了軌走錯路的慌恐....,腳印可辨却依稀毛邊、凌亂而錯落........

想~說個70年代流鶯~N姨的故事..........

N姨是個公娼,屈身大同區(當時分建成、延平、大同三區)一處公設娼館

做例行性基層查訪,拜訪她時,已是個體戶,她說~為了增加收入......

她是養女,是六、七時年代典型離鄉背井擠身大台北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卑微女性,為了養父母一家六口的需索,她選擇一條紅燈下的暗巷生活

在我的查訪名單上職業別寫的是"特業"

依地址,沿路穿巷在窄弄中找到門牌號碼,是白天但整片巷道死寂無聲,好不容易在深巷的一個角落,遇上三個玩骰子的車伕,他們臉上狎笑的表情告訴我~

華燈初上、鶯燕翩舞時再來找人........

靠二條腿踩街,不想白跑只好拿著N姨的資料,賴著他們要線索,其中一個"怪老子"瞧我稚嫩,怕我誤入紅燈區討生活,語帶告誡說...

來這裡當大牌是可以讓妳吃喝不盡,憑妳的樣,N姨有辦法的....不過這種皮肉生活...呵!呵!呵!小姑娘~不好玩喔!

這誤會可大了~即刻遞上名片表明身分及來意....

自然地!他們全從瞇瞇眼,睜成了大魚凸眼了,角色馬上互換,開始大吐苦水,抱怨紅燈區內排水不好、衛生不佳、路燈不良、警察態度傲慢,還有收入不好生活不易......等等民願

職責本能拿起紙筆全記錄了下來,他們笑開懷的說要等我回覆辦理情形,這一換帖交臂,讓我順利取得N姨的確切行蹤

晚上7:00不到,按"怪老子"的內線消息到了指示路段等候;素昧平生如何確定?"怪老子"有描述.........

我會先聞到一股濃郁的玉蘭花花香,其中夾雜香菸的味道,之後出現一個頭綁大紅花頭巾的中等身材女人,那便是N姨.....

果然"怪老子"講義氣沒哄我,不到幾分真的依樣出現了....

沒婀娜多姿的嬌弱,有大姊頭的架式,那股辛嗆的江湖味,煞得我退避三分,裹足不前~

N姨眼尖,一眼掃到我退怯的神情,權威式的口氣吆喝~

小姑娘~晚了,妳在這幹嘛,快回去,別礙著我做生意.......

我是~來找您的.....被她一吆喝,我的口氣一時也帶起了勁..

狂肆大笑好幾聲,N姨問~

妳~找~我?是誰叫妳來的,為了何事?

真的厲害!把我要說的全提了出來......

一遞上名片~她全明白了,說了...

選舉還遠得很ㄋㄟ,現在找我~太早了吧!難不成有特別好康的.......

口出一半,停住了...

我問~什麼好康的?

她說~對良家少女說這事,太缺德了.....快說~老董要妳找我做什麼?

我說~

議會休會了,我必須利用時間,將地方重點人物的查訪情形建檔成冊,您是老董提給我的重要名單之一,漏了~我交不了差......

又是一陣狂笑.....,之後口氣柔軟下來.......

妳讓我想起國外的女兒......,老董不該讓妳這麼晚還來這......快回去!明天下午3~4點到這裡找我( 她要了筆、紙寫下地址),我要做生意,妳在這會礙了我.....

就這樣!她別過頭,背對著我,點起了菸........一圈圈煙霧帶著她的愁緒,散在空中......

我望著她悲涼的背影,心頭湧起一股酸一陣痛.......

隔天排開辦公室的選民服務,依約前往她的住處.....

同樣味道瀰漫在昏暗而密閉的房間,N姨還在梳洗,從浴室傳來她的聲音......

X秘書!我床上有二封信,妳幫我看看,是不是同一個地址~

我比對了一下,同是"三籓市",但不同區段路名......

不同ㄝ!N姨.......

無聲........

等了半响,她走出了浴室,卸下妝的她,沒了大姊頭的氣勢,鬆垮的臉部展露的是一個蒼涼母親的面容........

妳看仔細了.....沒錯?

嗯!沒錯~還在舊金山,不過住所換了......

匯款的帳號就不會變.....為什麼住處老是不固定.....我知道!她只要我的錢,不要我這個讓她抬不起頭的媽......

說著又點起菸,猛抽著.....裊裊煙霧傾吐著她的滄桑.....

一回神看我坐在煙霧中....馬上掐熄了菸,迅速打開房門......

怕菸味吧?對不起..我...

N姨不要緊~我常常晚上要在夜總會執班,這味道還習慣,不過房間門打開也好,妳這太密閉了....

X祕書!妳跟老董說我需要10張秀場的票,可以的話給我包廂......

我這有,先給妳,包廂我請外場經理預留,回去我報備就好了......

她坐上化妝檯前,一邊塗抹一邊說著她的遭遇.......

女兒是N姨在鄉下被強暴懷下的孩子,在養父母不諒解下被迫離開故鄉.....

因一生的坎坷無靠,N姨希望能讓女兒擁有她所沒有的...

出國、移民是母女倆認為可以脫離命運擺佈的唯一目標,但高中開始,她女兒羞於讓N姨出現在她的生活裡,N姨只是一台她女兒的提款機,女兒送出國後,開銷變大了,所以兼營轉介與抽成而離開公設娼館

二年多來,N姨幾次想赴美看女兒,她總是有拒絕的理由,之後地址、連絡電話不固定,唯一不變的是匯款帳號....

N姨悲戚的嘶喊著.....

她完全忘了要接我到美國的承諾,她完全不體諒我出賣自己的苦衷,她看不起我這個媽...........

這是有生以來,我第一次為扭曲的親情感到哀傷,為一個看不到未來的老母親趕到悲痛.....

此後~N姨成了我在那個圈子的一個樁,凡舉姊妹們體檢、警局、紅燈區的公共設施問題,成了我的事.....能辦的,不能通融的,一一處理再三說明......

一個正邁向開發中的年代,如何苛求營生百姓理解一個時代巨輪的運轉與規範?一座橋梁就這樣在官方公益、民眾私益之間搭起......

最終她女兒還是恩斷情絕的棄N姨於不顧,在我努力為她奔走申請"關渡公立浩然養老院",安養後備床位時,她選擇不告而別,拒絕我們的關懷...就像她呼出的菸霧失散於空氣無影無蹤.....

那是一段沒有瓊瑤式浪漫、為誰梳妝的青春歲月......

面對升斗小民、販夫走卒脆弱愁容的前一刻,後一刻可能面對的是西裝筆挺,權勢在握的VIP階層..

要不~

前腳踩在鄰里相弄的陳情爭論現場,後腳又跨進了~議會會場官府大廳,談議事論國事.....

想喘口氣偷個閒,望向台北的天空,仍是滿天飄揚的選舉旗幟.....盼不到一絲絲雪白雲絮....一身壓著扛不動的故事、案件,連開個口都說不出一句感受.......真的~沒個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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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灣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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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嘆息
2009/07/03 23:09

在那個年代裡,女人的命像菜籽命。

根據統計,那個年代女人約有四分之一是沒有結婚的,她們通常聚集在大稻埕的茶行從事製茶工作,或是從事特種行業。她們不是不想結婚,而是她們被家人視為是家中唯一的經濟收入來源,所以來自家族的壓力會阻止她們結婚,以免中斷家庭的經濟來源。也因此,終身未婚的她們為了老年有所依靠,通常都會收養養女。

N姨擁有親生的女兒,含辛茹苦將她撫養長大成人,最終卻落得如此境遇,實令人感傷不已。這樣的故事不是個案,而是真真實實發生在社會上的角落,我們能為這群社會邊緣人做些什麼?我自己也不斷地在詢問我自己。


Ruru~憂傷與你同感,快樂比你開心!與你同吟苦樂,互為心情知己!
eagirle(eagirle) 於 2009-07-09 09:20 回覆:

謝謝來訪~

面對事業存續關鍵,心有餘而力不足,怠慢了....

社會有堅固的道德良知判斷基礎,自然能承受政局風雨、世局動盪,感佩~如妳一般從事耕植札根的奉獻者,美言不及於對妳信念的支持....

支持妳...祝福你....期盼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