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譴責聲中，阿富汗釋放了巴格蘭監獄六十五名塔利班戰士；華府聲稱，這些人可能重回戰場，攻擊北約與阿富汗軍隊。但阿富汗總統卡賽認為，巴格蘭監獄是製造塔利班的工廠，部份犯人因受酷刑而衍生出仇恨國家的心態。

伊拉克的監獄更早就發生一系列越獄事件，數百名久經戰鬥的武裝分子加入鄰國敘利亞的遜尼派激進團體，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伊拉克與敘利亞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of Iraq and Syria，簡稱ISIS）。

ISIS需要有經驗的戰士，「招兵買馬」目標是阿布格萊布監獄，甚至為越獄戰略取名「破牆行動」。阿布格萊布位於巴格達郊區，是伊拉克的主要監獄，從二○一二年七月到次年七月，整整一年，數百人越獄，加入ISIS，其中多人擔任領導職務。

監獄如學校 培訓凱達

二○一三下半年開始，過去十年的景象就開始重演：戴面具的槍手奪回伊拉克的費盧傑和拉馬迪城，敘利亞內戰愈演愈烈，成了死亡之地。新一波遜尼派聖戰，反映出美軍撤離以來，伊拉克官方權威的瓦解。

伊拉克一名越獄者阿布艾沙，在家鄉費盧傑領導一群凱達組織的作戰人員。他本是汽修技工，在監獄學習了偏激的伊斯蘭教條。「在阿布格萊布，我遇到一些以前認識的領導和戰士，包括凱達組織的大人物，有伊拉克人、阿拉伯人，也有其他國家的人。」

阿布艾沙說ISIS給他一個選擇：到敘利亞與他們並肩作戰，或留在伊拉克。「許多人都是一離開阿布格萊布監獄，就去敘利亞，加入那裡的聖戰。我還是決定和自己的隊伍待在一起。」

近兩個月裡，費盧傑一直為反政府的遜尼派武裝人員控制。如今這個城市被包圍，美國忙於運送槍藥，幫助什葉派主導的伊拉克部隊，希望重新奪回。

伊拉克越獄者並非都回到戰場。卅一歲的杜拉依米在迪亞拉省務農，那裡也是凱達的重鎮。他說，遜尼派極端主義的反叛，是對什葉派政府的不滿。「許多無辜遜尼派男子被關進監獄。我的很多朋友都是好人，但因為政府的舉動，他們變成危險人物，變成凱達組織的領導者。催生凱達組織的，是政府的不公。」

阿塞德和凱達 哪個好

過去三年人們關注敘利亞，忽略了伊拉克的血腥宗派紛爭。伊拉克打擊遜尼派政治人物，激怒了佔少數的遜尼派，給伊拉克的凱達組織提供機會，使這個本已成強弩之末的地區性遜尼派叛亂組織，重建其在伊拉克、敘利亞的聲望。

伊拉克越獄事件及ISIS在敘利亞扮演的角色，也改變了西方對敘利亞內戰的考量。當阿拉伯之春吹進，西方單純地以為阿塞德總統在抗拒民主，殘暴鎮壓和平的反對派。卻不瞭解身為什葉派的阿塞德，面對的是遜尼派的宗派挑戰，而非僅僅是民主與否的問題。

伊拉克國會議長努傑菲說，「人們開始思考，阿塞德和凱達組織哪個更好一點？」努傑菲是伊拉克最重要的遜尼派政治人物。

阿塞德家族屬於阿拉維派教徒，這是什葉派的支派，占什葉派的一成三。敘利亞的遜尼派佔七成四，什葉派佔一成三，所以阿拉維派僅占總人口的百分之六。為了維持少數的優勢，敘利亞政府一直壓制遜尼派，加深宗派間的怨恨。

美國撤離中東後，因宗派造成亂局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伊拉克、敘利亞內亂的影舞者是伊朗（什葉派）和沙烏地阿拉伯（遜尼派）。他們按照宗派和其着眼的利益劃分陣營，填補美國和西方國家離開後留下的權力真空。

無法共存 只能再戰鬥

敘利亞和伊拉克非常相似，是一戰後在帝國主義國家達成的框架中成立。和伊拉克一樣，遜尼派、什葉派、庫德人和基督徒始終沒能心甘情願在共同認可的規則下生活。

蘇聯瓦解後，東歐國家大都轉向民主；這是比較單純的轉變，即共產集權向民主制度的過渡。但阿拉伯世界不同，處在威權主義重壓下的，是對宗派、部族、伊斯蘭和民主的多種渴望。因此，當阿拉伯之春把重壓推翻，這四種渴望同時浮出水面。然而，對伊斯蘭的渴望一直是最有活力的，對民主的渴望則最缺乏組織和資助，是最脆弱的。

來自埃及、利比亞、突尼斯、沙烏地等國的遜尼派，加入了敘利亞的反叛武裝，其中許多人是和凱達組織共同戰鬥的。而來自巴林、黎巴嫩、葉門甚至非洲的什葉派，則站在親政府民兵組織這邊，他們擔心若阿塞德被打敗，其他各地的什葉派教友也會陷入危險。

一個親政府的什葉派士兵說，「我們和遜尼派之間沒有所謂的共存，因為他們正在屠殺我們的人。」

來自民主 不追求民主

響應阿拉伯之春的人，期待阿拉伯國家能實現從海珊到傑弗遜的過渡，不要陷在何梅尼或霍布斯裡，也就是從獨裁專制過渡到民主，不要陷入伊斯蘭主義或無政府主義。

在阿拉伯世界，衝突點始終是宗派，民主不是終極追求。阿富汗釋囚是不想繼續製造塔利班，但美國認為這些人會重回戰場也不是沒道理的。

敘利亞內戰以來，幾千名阿拉伯和穆斯林青年從英國、美國或澳洲遠道而去，加入民兵組織，希望建立遜尼派伊斯蘭主義國家。這些穆斯林無論是白人或阿拉伯裔，總歸是生活於民主制度中，卻沒有把民主精神帶去，反而融入宗派鬥爭。

期待敘利亞或伊拉克衍生一個崇尚民主的政權，顯然太過理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