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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1 11:34:20瀏覽1356|回應9|推薦115 | |
深深的夜裡,路旁倒著一個氣喘吁吁,約莫五十歲前後的中年男人。慘白的路燈,應付著這深不見底的黑暗,還是照不清楚男人清楚的輪廓。 男人吃力地爬起來,坐臥在路沿的雜草堆上。然後大口大口地吸吐著空氣,好像停止休克又獲得喘息的病患一樣,他虛弱且貪婪地呼哈換著氣。 「呼....×你娘!治安那麼壞!真正是.....」他下半身癱軟在露水微濕的雜草上,一邊嘀咕不滿的同時,一邊慢慢使用雙手撐起這疲軟的身軀。 他伸手往右邊口袋吃力地摸索著,掏出一包軟趴趴的菸,軟包裝的菸只露出「樂園」的字樣,接著他順手也找到了打火機。氣溫雖微寒卻沒有什麼風吹,很順利地菸一下就點著了,他破皮的嘴唇微顫地湊進菸頭,他發現右手的中指與食指好像吃了「蘿蔔乾」,挫傷的疼痛逐漸在他使力夾住香菸的同時,順著夜裡的涼意傳到他的手臂,甚至傳達到他的大腦中樞神經。 「呼....」他長長吐了口濃厚的菸團,他將右手的菸換到了左手,下半身硬撐著可以維持上半身挺立的姿勢。累了,他索性躺在濕答答的雜草與碎石的路邊,收拾著驚魂未定的情緒。 蟲聲唧唧,他用兩顆門牙咬緊了下嘴唇,用左手將菸頭彈到一旁,他感覺四周的蟲聲好像在訕笑似的,他看著散落路邊,一只孤零零的塑膠臉盆,笑著笑著竟然哭了起來.... ------------------------------------------------------------------------------------ 一如往常的時間,他走出都會的車站。 孤家寡人,失業救濟金也早領完用完了,找工作不順利的這段日子,徒步二十分鐘到離家最近的車站,再搭台鐵到離家一個鐘頭外的大都市去詢問工作職缺,已經成為他不可或缺的日常生活。花錢娛樂全都割捨了,唯一不能丟的樂趣就是抽菸。從懂得抽菸開始,菸從七星等級抽到變成長壽,最後變成新樂園,他知道再不趕緊找到工作的話,也許他會連抽菸的權利也會受到剝奪,但是除了那棟父母留下來的破房子,他真的一無所有,若真的要變賣,恐怕連個最基本的容身之所都會沒有了,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眉頭深鎖地走著。 日子要過,他想不出自己這樣平凡的高中學歷,也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工作經驗,更沒有人脈幫忙的背景,這樣的自己究竟能激盪出什麼創意,也許真的是做人失敗吧,他苦思著這些不願面對的內心台詞,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路人行道上,感覺到徬徨與恐懼的黑雲籠不斷朝向他籠罩而來。 走累了,他坐在都市中心的公園座椅上,看到快活的鴿子自在雀躍,而他卻是苦無出路。踱步走出公園,他把抽到一半的菸熄滅,將殘存的另一半放進菸盒裡,想說節省著抽免得自己菸癮來時,比餓肚子還要難受的威脅會讓他痛苦地輾轉難眠。 路邊三不五時都會看到乞討的人,與他年紀相近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看得出沒有梳洗的門面已經很多天。他頓時萌起了鄙夷的心態和不屑的眼神,遠遠地怒視著這個眼前的天涯淪落人.... 「啥米好好的工作不找,淪落來做乞丐?」他頭仰望著老高,從價值一百塊的粗劣背包裡拿出皮夾,接著他從瘦巴巴的皮夾勉強搜出了十塊硬幣,使勁地將銅板丟進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前,行乞的男人抬起頭看著他微笑點頭說了謝謝,眼神馬上掉入眼前的綠色塑膠臉盆上。「笑死人才會這樣,這麼大一個面桶是要討到什麼時候?」 他回頭看看地上無力的男人低聲說著,抓抓流出油垢的頭皮,像贏了騎馬打仗的國小三年級生一樣,驕傲地挺直了腰骨,大步大步地前往職業介紹所的路上走去。 走出職業介紹所,結果仍然一樣,他還是一無所獲。 他又步回公園椅子上睡了一下,一醒來已經夜色低垂。喝了公園裡水龍頭的水,垃圾桶撥了幾下好像也沒有看似可以吃的「新鮮貨」,此刻的他似乎與他一直看不起的街友或行乞的人沒什麼差別,他頹喪地多喝了點免費的水,企圖用大量的水來搪塞自己的肚子,使肌餓感不讓自己感到那麼難受。皮夾裡的車錢不能拿來買任何東西,否則今晚就不能回去了,猛然地讓他頭皮發麻的驚覺到,今天要回去的回程車票竟然少了十塊,他將乾癟如紙的破皮夾裡外翻了好幾次,意識到自己為了羞辱別人所做的蠢事,自己竟然連張車票都變得無法買了。「真正死好!」他扭曲著右臉頰,露出黃色的牙齒,憤怒地說著。 他又罵了幾次三字經,決定以有限的金錢買到前一站下車,雖然距離還是相當遠但是這已經是決策中的決策了。摸著肚子,雙口插進外套,他百無聊賴地走回車站,途中,騎樓的機車陣中,一台機車座位上坐著一個忘情於講電話的妙齡女子,漫不經心地只顧講著手機,根本不理會四周的熙來攘往,他望著那名時下打扮的女子,注意到....女子背後的放著一只看似高檔價位的女用名牌包。 他開始動起了壞主意,心想他也許可以解釋說,以為這是沒有人的包包,他好心撿到....,「不!不!直接阿沙力拿走就好,什麼都不要多說」,「不行!怎麼可以做這樣違背道德良心的事情?!」他內心掙扎幾番,左顧右盼了一下,內心的天使彷彿逐漸被壞念頭的惡魔逐漸擊敗.... 晚間回家的人的確少了些,他使盡力氣,技巧性地穿過迎面與眼前的人群,然後枯站在離女子幾步路距離的騎樓上,迎面撞上他的路人露出滾開的臉色,他則反以更兇惡的眼光回敬....,接著他踮著腳尖迅速地往女子的機車方向移動,薩!地一聲,他急速跑了起來,沒多久,他聽見背後遠遠地有人呼叫的聲音.... 快速移動的關係吧,他臉上與前胸後背冒著大滴大滴的汗珠。連荷花領的T恤都濕透了,他脫下胳肢窩都貫穿的薄外套,索性用外套往臉上一抹。運氣很好,一進了車站的地下月台,他馬上搭到了通往自己老家的區間車。 因為極端的忐忑與不安,他竟然像以前一起管理倉庫的肥滋滋同事老王一樣,沒事就臉脹紅的尷尬模樣。他兩手摸著灼熱的臉頰,與因為汗逐漸陰乾而變得微冷的身體。他想抽根菸安撫一下情緒,但是礙於坐車的情況,只好一時又壓抑了下來。 「×你娘!這好業喔!」他喜出望外地心中反覆說著,慢慢翻閱著剛才取得的戰利品女用名牌包。 LV包裡竟然還有三支手機,都是女孩子喜歡的鑽石貼閃亮波林波林系的,香香的化妝包中有很多女性用的彩妝用品,梳子,衛生棉,大頭梳,鯊魚夾,香水,還有小兔造型的手札本,當他發現還有好幾個保險套時,他頓時露出了邪念的表情一個人傻笑著,最後直到他發現同是美麗花樣的LV錢包才安心。他小心地逡巡一下左右的人,當他發現隔壁的高中男生盯著他看時,他惡狠狠地回瞪了一下,撂了一句「看啥小?!」,不知道高中男生是厭惡他的口中菸臭味,還是他的遏阻攻勢奏效,高中男生寧願讓出自己的位置,迅速往隔壁車廂移動了。 提前一站下車還是將近十公里的路程,原本是件趕路的苦差事,但是他喜孜孜地把背包托上了左邊肩膀,一個人陶醉在這個幸運空氣中。對一個五十歲前後的男人來說,這個時尚女用包包可以說一點都不符合的。但是他才顧不得那麼多,女用錢包中足夠他節儉地過一個月的生活費,還有抽好幾條七星不成問題。 往桃園的方向走去,他一早從谷底的情緒頓時轉為拿到公司紅利的心情,這種喜從天降的情緒是比他獨自一人負擔起盤點的大任,最後花了三天點出來的心情還高興的,他摸摸鬍渣,習慣性地將嘴角往右臉上提,顯露出相當猙獰的笑。 明天先去阿榮的店結算一部份的欠款再拿幾條菸,然後去香蓮理髮店去理個頭修個臉,然後晚上去海產店吃黑白切痛快喝幾杯,如此尋常百姓再平凡也不過的生活預定,在昏黃的夜燈掩映下,從他的笑容中不斷擴展開來。 說時遲那時快,剛從大馬路拐過小路的當下,他聽到背後一連串非常急速的腳步聲往他跑來,他狐疑地往背後的跑步聲方向轉過頭去,一個男人用像臉盆一樣的東西往他頭上來回砸去,他用雙手拼命去擋,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暴徒攻擊,「×你娘!搶人喔」他大聲地呼喊著,他用盡幾乎終日未進一餐的最後氣力,使命地去抵擋根本無法攻擊,對方是個跟自己個子差不多的男人,但是對方卻是力道十足地展開攻勢,處於弱勢的他死命地防守著,他聞到對方令人作噁的濃臭體味,漸漸他癱軟下來,沒有人來,沒有人經過,一番拉扯....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女用包包沒了,就連用一百塊買的個人背包也被硬生生搶走了,他虛弱地望著那個拿走他身上所有的惡徒往車站方向跑去,而他卻是連叫人的力氣都沒了。 ------------------------------------------------------------------------------------ 他又餓又累又痛地睡死了過去,因為半夜的寒氣讓他醒來,餓得難受的同時,他還是不忘趕緊找一下身上最重要的──「菸」。 抽著最後半根的菸頭,他不敢再把盤算的夢與現實連接,因為他發現他除了要掉進身體疼痛的倒楣嘆氣聲中外,意識逐漸清醒的他記得一百塊背包的最外袋,有老家破房子的鑰匙,他還每得面臨花費打鑰匙的錢.... 蟲聲唧唧,最後一根菸早就熄了,而他才剛哭完****(99.0210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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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