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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20 10:20:21瀏覽7778|回應22|推薦66 | |
『沙漠裡有狼嗎?』我望著巴丹吉林沙漠的沙丘陡坡上,數隻被野放、低著頭啃食零星散佈植被的羊群,好奇地問正在開車的范師傅。
『有呦!』瞇著線般豆莢眼的范師傅冷冷地回答。
『真的?』山坡上那些沒有人看管的羊群怎麼辦?我正狐疑著。
『沙漠裡只有夾著尾巴的狼。』原來他說了一個冷笑話…….夾著尾巴逃跑的狼。
范師傅是網路上名氣很大的司機…….在巴丹吉林沙漠上,駕駛越野車的高超技術,算是同業中的楚翹。
當客運汽車到了阿拉善右旗,汽車站牌前已聚攏了幾個勾心鬥角的司機,在苦候一天一車次的客運車,為他們帶來封沙漠前最後的幾個衣食父母。許是在搶客人的壓力下,雖然未到阿拉善右旗前,已和他敲定向他承租越野車的口頭承諾,可是范師傅夫妻倆的臉上,盡是誠惶誠恐的誠懇與樸實。既使,住進了他們介紹的旅店,我們習慣性地殺價,他們卻很快地讓步,以低於他人100元人民幣的價錢(1500元),接下了越野車飆沙漠的行程。
第二天,日起三竿,范師傅遲了近半個小時,才開車到旅店接我們上路。車行近半小時,到了沙漠入口,望著不遠處峰峰相連,線條極美的沙丘,我突然想起前一日在街上遇見的台灣同鄉對我說的話:『我們早上五點鐘出發,去看沙漠的日出。』
『為什麼別人的車五點鐘出發看日出,我們卻要八點鐘才出門呢?』想起在額濟納旗八道橋,看巴丹吉林沙漠尾閭日出的驚豔,錯失再次驚豔機會的我懊惱地問。
『你們沒有要求,我怎麼知道你們想看沙漠的日出?』聽著瞇瞇豆莢眼冷冷地搶白,我更加懷念起前天在額濟納旗那個處處為乘客著想的史師傅。
喜歡和陌生人哈拉、打屁,從越來越熱絡的人際互動裡,搜尋我想要的資訊,一直是新聞系畢業的我,旅遊時最大的嗜好與特色。但在和范師傅的互動裡,很快地發現他居然是個實問虛答的人,他所說的話裡,幾乎沒有真實的資訊,全是虛虛謊謊,問了也是白問的回答。
很快地,我閉上嘴,張著大眼,冷眼地打量起嘴上不忙,手卻忙得不停的范師傅。
車行沒多久,車停了,停在第一個沙漠中的海子(湖泊)前。一下車就發現范師傅的怪異行為,作勢要將我的女伴推進海子裡,然後順勢,像餓虎撲羊似的,將她從身後環抱在懷裡…..摟著不放。
每次停車看景,都發生類似的行為,不同的女伴,不同的親暱行為:抱肩摟腰的、十指緊扣的、摸面拂頰的…….,彷彿是遇到熟到不能再熟的情人。
滿腹驚訝地,光天化日之下,看著這一幕幕在我眼皮下發生,心中十分訝異:女伴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杏眼可笑出香蜜來,也可瞬間惡狠狠地射出傷人的利箭來,為何面對范師傅一波波、變本加厲的性騷擾,卻能笑出甘之如飴的燦爛來?
雖是多年性情契合的旅伴,畢竟,隔著海峽,承受著全然不同的教育薰陶,常有著全然不同的認知與道德的準則,更何況共產黨也曾提倡過 『一杯水主義』。這些行為,可能在大陸人看來並不嚴重,倒是我,有點小題大作起來。
存著鴕鳥心態,我想:只要不要發生在我身上,一切就讓它默默地發生吧!
近暮,車停在勞瓦圖海子旁的沙漠客棧前,范師傅下車,頭也不回地鑽進屋裡,留下三個拎著行李像傻蛋的我們,呆在院落中發慌,沒有人出來招呼,只好逗貓殺時間。
由於此行是旅伴主事,不好意思干預太多,又怕貓身上的跳蚤跳到身上,我只好晃到羊圈和海子附近的樹叢裡探險。奇怪的是:其間陸續駛來三輛越野車,看見屋外范師傅的汽車,不約而同地,全部立刻掉頭,頭也不回地開走,彷彿中間透著什麼蹊蹺,讓我沈思不止。
約一個小時,終於有人出來了,是范師傅帶著缺了牙、曬得通紅的中年女工,帶我們進屋,給了一間門無法上鎖的四人房。
『這間房子沒法鎖門耶!』我望著喇叭鎖被拔除後,門上遺留下銅板大的圓洞說。
『沒事!放心啦!』缺牙女,口漏著風說。
趁著另外兩人在整理行囊,我踱到其他房間觀看:這棟屋子裡有六七間房間,都是空著,進屋大門旁的四人房,門上有完整的鎖。心中納悶:除了我們三人,沒有其他人住店,為什麼不給這間鎖頭完整的房間?後來轉念想:若是沒有其他客人,睡前將整棟屋子的大門鎖上,應該是一樣安全吧?
巡視完出門,看見院落中的范師傅正摟著女伴的脖子說:『讓我教你蒙古摔跤吧!』
女伴猛搖頭,揮著手,扭著身走開,范師傅才落寞地回到屋子裡,和才回來的男主人寒暄。
吃完晚餐,趁著夜色,三人溜達到屋旁的沙丘上,鋪上大圍巾躺在沙漠上,一邊觀看橫跨三分之一天穹的銀河,一邊聊天,終於聊到范師傅白天不適當的舉動。
『他的行為,在台灣人來看,是很嚴重的性騷擾,為什麼你們都不禁止呢?』我遲疑地問:『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嗎?』
『當然知道不對,不然有次下車賞景,我想對他的行為照相,他怎會猛問我照到了沒,要我千萬不可以照下來。』一個女伴氣呼呼地說。
『在這連手機都沒辦法通訊的沙漠,你要我們怎麼辦?難道你敢跟他翻臉?』女伴委屈地說。
『他敢惹我,我就敢惹他。』我惡狠狠地說。
夜深了,天涼如冰,賞夠了未受絲毫光害污染的星空,回到利用太陽能發電的昏暗客房,正想依計將整棟客房的大門上鎖,卻聽到另一間大眾房間裡傳來男子的囈語。
糟糕!若真鎖了門,豈不是將狼鎖進羊圈裡了嗎?想起吃飯時,客棧裡的男主人和工人們相視曖昧的微笑,及范師傅斜倚在炕上,滿臉通紅,堆著小新郎倌要被推進新房的興奮與羞澀,心不禁急了起來。
趕緊進入下榻的客房,仔細查看。還好,房門是向房間裡推開的,也正巧,四張床裡,唯一可以搬動的鐵床是靠門的。三個人躡手躡腳將床搬到門前,頂住門,順手拿幾個塑膠袋,捲起來將鎖孔封住。
畢竟,巴丹吉林沙漠可比台灣還大,在沒有人的荒漠裡,誰能擔保梁山泊裡的黑店現在不存在?誰能說『龍門客棧』只是一個電影裡的故事?誰能保證沒有迷香會從黑夜裡的鎖孔裡溢出來?
太多的可能,我取出並打開旅行必備的瑞士刀,放在枕前,張著眼,讓旅伴均勻的呼吸聲及打鼾聲,陪我渡過漫漫的失眠夜。
早上獨自在廚房吃乾糧時,聽見一個女伴對范師傅說:『哇,你昨晚沒睡好呀!怎麼頭髮都亂翹了?』
『我昨晚亂翹的,哪裡只有頭髮呢!』范師傅輕佻地說。
『在吃早餐呀?』正喝著咖啡,范師傅走進廚房。還來不及應話,自我身後,他的一雙手,從我的頸項,順著手臂向下摸,向下遊移。
『你給我放尊重點!』我雙手向上一撥,檔開了祿山之爪。惡狠狠地瞪著他,厲聲地說:
『你知道嗎?你這種行為在我們的社會裡是極不適當,而且犯法的。』范師傅灰著臉,默然離開廚房,走了。
我知道我發起脾氣來,臉臭得比臭鼬發威還有震嚇力,很難不得罪人的,所以又開始一天飆車的行程時,順手將瑞士刀放進外套的口袋裡。在車上,手總握著刀,偷覷著范師傅的一舉一動。
還好警告發生了作用,停車看景時,他默默地退到遠處,不再敢騷擾女客。
更棒的是行程才走一個多小時,在沙漠裡巧遇他另一個同事,開車載著一對自上海來的年輕戀人。因為他的同事次日還有新的客人要接待,兩車決定換客人,我們未完的行程改由曹師傅帶領。
望著范師傅的越野車消失在捲起的灰沙裡,我想起進沙漠時他說的話:『沙漠裡有狼,沙漠裡只有夾著尾巴的狼。』
朱穎立完稿於風城寄心居 2010/5/16
附註:
1. 掙扎了很久,我覺得還是將范師傅的姓名和電話公布出來,以免其他的女客受到不當的性騷擾。虔誠地希望要到偏遠地方旅行的女客,最好找男伴同行,不然做好一切預防措施,以防萬一。 探險旅行社 范永新:13804736469、13948061233
2. 相關巴丹吉林沙漠旅遊文章請見拙作『飆車,飆沙漠』http://blog.udn.com/dianajue/3913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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