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已止，天色闃黑，空氣凍得像住在冰庫，汽車開著前燈，在渺闊的戈壁中疾駛，像是流星劃過冬天的夜空，落腳處是在內蒙古，額濟納旗的達鎮北方45公里處的居延海。

看日出，一直是我旅程中最不喜歡的項目之一。早起太辛苦，又趕、又累、又受凍，不到幾秒鐘的日出和朝霞，總不及日落時分，夕陽映照著浮雲，渲染成漫天晚霞，那麼從容，炫麗。不過三福星總司令高航安排看居延海的日出，我也樂得去見識戈壁海子的日出和阿里山的日出有何不同。

                   日  出  前  的  居  延  海

居延海，是中國第二大內陸河額濟納河（又稱黑河，弱水）的尾閭湖，曾是中國西北的第一大湖，古稱『居延澤』或『西海』，也是尚書中的『流沙』。古時，居延海和流經的額濟納河所形成的綠洲，是個水草豐美，牛羊遍地的遊牧天堂，由於位居巴丹吉林沙漠和大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自古來就是孕育少數民族文化的溫床外，更是軍事及通商要衝。

居延，蒙古語『天』之意，匈奴曾將居延海稱為『天池』，並供奉祭祀。而西夏語『居延』是『流動的沙漠』之意，因為居延海是一個奇特的遊移湖。它的位置忽東忽西，忽南忽北，湖面時大時小，隨著弱水河道變化而不同。

居延原先是西夏黨項人的居地，後西夏為匈奴人所滅，成為匈奴人的牧場，現是蒙古土爾扈特人的家園。

對現代人而言，『居延』是極其陌生的，但自漢代到清朝，它，一直是個很有名的地方，代表的不只是一個地區，更是代表西夏這個少數民族的特異文化，比新疆的『樓蘭』的文化更為光耀亮眼。

                                           日  出   居  延  海

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與居延扯得上關係的名人是老子，據傳他就是在居延海得道登仙。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漢高祖劉邦在建國後，飽受北方匈奴威脅時所寫的心聲。

漢武帝幫他完成『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心願…太初三年（西元前102年），19歲的大將軍霍去病大破匈奴後，命令路博德在此築城，屯兵戍邊，根植漢朝在此的勢力。

『居延城外獵天驕，白草連天野火燒。

　　   莫雲空磧時驅馬，秋日平原好射雕。』

是唐朝詩人王維於在唐玄宗開元25年(737年)，被派到涼州(今武威)去慰問大敗吐蕃的河西節度使，途經居延地區時，所寫『塞上作』中，描繪當年居延海秋日狩獵的景象。

    為了防禦蘇俄支使外蒙犯邊,劉少奇在額濟納旗附近建造十個地下軍事要塞(在山丘地下)     

汽車到達居延海岸邊時，天色依舊是闃黑一片，運將史師傅說：『你們運氣真好，晴空萬里無雲，可以看到日出，而且沒有其他遊客會檔到視線和相機。』

看看四周空無一車，想來十月中下旬，旅遊旺季已過，可以獨享日出居延海。可惜疾勁的曉風冷冽如刀割，岸邊連賣熱食的小販都沒有，只好裹著全身家當，蹲踞在岸邊，全身哆嗦，苦等太陽從藍黑色的湖面升起。

其實在阿里山看日出也是辛苦備至的。可是人多，有木製看台可坐著歇腳，又有熱呼呼的小吃可以暖胃。太陽要露臉時，大家同心，熱切地望著東方山頭，旭光初露的那一剎那，齊聲高聲歡呼著，那熱絡的氣氛可是比日出東山的那點燦爛令人懷念。

居延海看日出，真是應了史師傅老對我們常說的那句話：『你們都市人真傻，花錢來買罪受。』

      地下軍事要塞,地面凸出如山的部分

看完了不看遺憾，看了後悔的日出，史師傅特地開車帶我們到蘆葦叢生的水濱看野鳥戲水，起降。

瞧他那副自豪的樣子，我覺得很訝異，此地碧水青天，湖濱蘆葦叢生，鴨浮綠波戲水，寒風鵝翔天際，和他處水面並無二致，有何好自誇的？

『居延海乾了好幾年，成了寸草難生的戈壁灘，最近幾年政府將黑河河水調過來，才有今天的局面。』史師傅說。我才恍然大悟，他如此自豪的原因。

回台後，查資料才知道：

古居延海由東、西居延海和天鵝湖三部分組成。西居延海水面近三千平方公里，可惜水質苦鹹，湖岸形成鹽的結晶，湖中生物難以生長。其餘兩湖則水草豐美，是戈壁中難得的綠洲。

宋朝末年河水改道，古居延海逐漸消失，加上額濟納河上游過渡開荒造田，截流蓄水灌溉，20世紀後期居延海曾幾度乾涸，尤以1961年西居延海，和1992年東居延海徹底乾涸，造成胡楊林、沙棗林、紅柳林及蘆葦等植物大面積死亡，牧場沙漠化，使得居延海附近的額濟納旗，成為中國最嚴重的沙塵暴發源地。

『風起額濟納，沙落北京城』，引起國務院注意，2000年乃做出額濟納河跨流域調水的決定，限制上游（主要是甘肅張掖）用水，目前每年都有數億立方米的河水流向下游。從2002年起，每年有數千萬立方公尺的水流入居延海，2005年起，東居延海又開始回到碧波蕩漾，水草搖曳，魚游鳥飛的狀態。只是現在東居延的水域面積只有約38平方公里，和往昔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額  濟  納  旗  河  的  秋   色

『如果調節黑水水量就能活化居延海，為什麼中國政府不早點實施呢？』我問。

『其實牧地沙漠化的原因，不只是河水改道，最主要是過渡放牧。』史師傅說：『為防止過度放牧，政府除了配發牧民房屋外，每年發放牧民每人人民幣八千元，要求他們將放牧地用鐵絲網圍起來，防止牛羊進入吃草。』

         中  國   政  府  為  牧  民  建  造  的  西  式  住  宅

史師傅是個愛講話的人，而我是個愛問話的人，所以在額濟納旗遊玩的兩天裡，這個和善的司機，不但額外當了我兩天導遊兼老師，還請我們吃此地最有名的『新疆哈密瓜』（因為冒名新疆瓜售價較好，但吃起來，口感差很多。新疆瓜質感脆甜，咀嚼時口中如咬細砂糖粒，口爆甜漿，十分好吃。額旗的哈密瓜，瓜肉肉質黏膩，吃起來很像台灣的哈密瓜。）

根據史師傅的話，我才知道：原來偏居邊境的額濟納旗政府，因該地礦產豐富，財政富裕，人民福利也較好。設籍額濟納旗的七十歲老人，每月可領取400元。學生可獲得每年一萬元學費、生活補助費。

此外，政府也配發給農人每家100畝農田，農家將田出租給哈密瓜瓜農，每畝每年租金500到700元。去年（2009年）哈密瓜豐收，每畝地的哈密瓜可賣到3500元，樂得個個笑哈哈。

          鳥  瞰  居  延  海  的  蒙  古  人  敖  包

觀看額濟納旗的金胡楊時，看見哈密瓜田裡，留置了許多較小的瓜，給羊打牙祭 (此地六月種瓜，十月瓜熟採收)；赴黑城看廢墟時，看見大路旁為牧民建造得華美的公寓及平房，心想：享受這麼好福利的中國的蒙古人，有貧窮的蒙古國兄弟做對照組，難怪會知足地不學新疆和西藏，天天鬧獨立，製造恐怖事端。

朱穎立完稿於新竹寄心居20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