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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1 06:59:02瀏覽473|回應0|推薦9 | |
親愛的孩子:
當你看到這一封信的時候,應該已經代表這一場災難已經結束了,而這也表示,我即便還活在世上,大概也是在加護病房裡奄奄一息,無力再與你深談了。
我知道,你的母親一定會抱怨我,怎麼可以離開你們獨自遠去,因為她一直都擔心我平常在廠裡的工作,希望我能換到其他單位。以前我總是笑她不懂科學,不知道我們技術控制已經有多成熟了才會如此擔心。但是這一次,唉,只能說是人算不如天算,怎麼知道原來設計可以抵擋強震的核電廠反而對海嘯不堪一擊。對此,我們廠裡的許多人都和我有一樣的震驚,我想我們都對人類的科技文明過於信賴到天真的地步了。所以我心裡對她真的很愧疚,以後你一定要幫我多照顧她、安慰她。
而這也是我之所以自願留下來「善後」的一部分原因,算是為自己過去的無知與驕傲贖罪。你們就不要再怪公司或是政府部門了,我相信若是可以,他們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形發生。這些事所反映出來的,只不過是我們人類整體性的愚妄與冥頑不靈。我相信不管發生在哪個國家或是政府身上,結果也都是大同小異的。記得嗎,你小時候我就告誡過你,怪罪別人是最容易的事情,但願意承擔自己甚至是別人責任的人才是真正難得的。呵呵,怎知當我也想要向你表現為父的以身作則時,竟是在如今這樣的場景中,竟然是用自己的生命來作代價!也許真是上天對我的考驗吧,要試試我是不是真的能身體力行,還是只是說說而已。
但我既已選擇這樣作,也就沒有任何悔恨了。甚至,這幾天以來,我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很光榮的選擇。因為當我在回想自己五十多年來,眼看即將結束的一生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庸庸碌碌地在維持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而已。如今橫在我眼前的,並不只是一個生與死的分別,還有一個對自己生命價值永恆性的抉擇。雖然我選擇這樣的離開會帶給我親愛的家人悲慟,但是又有誰能保證一個永遠不會分離的幸福呢?如果分離是我們彼此最終的結局,那如果能選擇發生在這樣的景況中,讓自己可以對人類的危機盡一些心力,讓自己對得起那賜我生命靈魂的上天(也許就是你媽常說的上帝吧),豈不也是合宜呢?
這樣看來,或許這就是祂冥冥中為我所預備的使命吧,使我這平凡的一生終於也有機會可以擁有一個在永恆中的位置。當然,我也知道外面可能有人覺得這是不值得的決定,是對大局沒有幫助的自殺式行為。也許是吧,但是那可能不是我們所能完全明白或掌握的。我想我的一生應該已經作了夠多自以為聰明而能延年益壽的決定了。這一次,我想擺脫時間的纏累,對永恆的召命負責。
最後,我親愛的孩子,我想告訴你我也很抱歉以前並沒有作好一個作父親的角色,常常早出晚歸,沒甚麼時間看著你長大。如今你大學畢了業,成年了,算是我目前最大的安慰。我雖然留給你一些家產,但我希望你先不要使用它。趁著年輕,好好發揮你所學的,並且學習經歷一些困苦磨難。不要像時下一些年輕人只留在父母的蔭庇下而不事生產。當然,工作本身不只是為了生計,更是一個生命價值的體現。我希望自己這樣的決定能夠有一天為你所了解,知道人活在世上不是只為舒適溫飽,而是應該尋求更真實永恆的意義。希望你將來也能找到那屬於你的召命並勇敢實現它。在這件事上,如今我總算可以說作到了一個父親該有的榜樣。這是我所能留給你最大的家產。
記得幫我照顧好媽媽,要常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雖然我無法再與她同行,但我想上帝與教會裡的人會安慰她的。我對她的虧欠實在太多,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先寫這封信給你。如果那位上帝真的存在的話,希望祂也能赦免我以前的過犯罪惡。也許,將來我們還會有機會在天上相遇。嗯,將來‧‧‧
我現在很高興,因為終於有機會把這幾天悶在我心中的,想說的都說出來了。至於那些陳言老套的問候祝福,我想就免了吧。你知道我就是這樣的人‧‧‧唉,不說了,換班時間到了,我先走了。
(以上是道維假想自己是福島核電廠中自願留下處理危機的人員之一所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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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