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與電影的《風雲》變色   (2009/12/13)

隨著魔戒、納尼亞傳奇、哈利波特全球締造賣座票房，不禁讓眾人疑惑:華語世界豈能搬出前人的西遊記?

然而，「無名以氣御劍，萬劍頓時如僕見主，漫天飛舞，凌厲劍氣如游走四方，蔚為奇觀」…許多人跟我一樣，沉迷於馬榮成的漫畫，眨眼間就過了二十年，對這部電影就有更深的情感與期待。

香港是全華人世界最富裕之地，紙醉金迷的表象後，不乏鑑賞之品味。身為應付港人胃口的漫畫家，馬榮成取金庸、古龍之髓，創造屹立二十年的《風雲》，證明香港是塊滋生文化創意產業的沃土。

二十年可發生很多事:可以讓幼兒變成人，讓青少年步入中年，郭富城可以從金融業踏入演藝圈，更可讓馬榮成構思的風雲二度躍上大螢幕，打造華語世界的奇幻武學。在此為大家細心剖析《風雲》。

風 雲 之 情 義

風、夢原本僅靠飛鴿傳書示情，於是風、夢兩人初次見面一見鍾情，無聲更勝有聲。回顧這兩集電影，聶風鍾愛的「第一夢」(幽若)已死，卻因緣際會遇上「第二夢」。

當聶風被邪皇引領步入心靈深處，選擇兒女私情或家國大義，讀者也被馬榮成的畫風引領步入另一個世界…這種感同身受的氣氛，也是多數人喜愛漫畫勝於電影的原因。

聶風為求神州脫離苦難甘心入魔。然而流水滔滔斬不斷，情絲百結衝不破，聽到第二夢一聲慘叫，聶風入魔未成即破關而出加以營救。正如天龍八部主題曲唱的：女兒意，英雄痴，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風 雲 之 武

電影《風雲》的武打視覺效果令人震撼，但漫畫原著中的武林密笈則更耐人尋味。

第一段是無名領悟萬劍歸宗的十六字真言-
萬氣自生，
劍衝廢穴，
歸元武學，
宗遠功長。

第二段是聶風領悟入魔的八字真言: 捨神 棄佛 離經 叛道。

這些話看似荒謬，卻闡明「練術先練心」的學習步驟，實為上乘武學之心法。當年朱銘受業於楊英風時，不正「放棄」原本在雕刻工藝界的高薪、「擺脫」自己擅長的精細雕工、「丟掉」李金川師傅的影響，「拋開」自己原有的成見、偏見，不正是一場「自廢武功」? 後退原來是向前!

風 雲 之 俠

聶風、步驚雲兩人年輕時效力天下會，曾濫殺無辜;然而，卻有另一位高手始終維持正義形象。二十年前，就靠「一劍可擋百萬師」的無名鎮守山海關，擋下絕無神入侵中土的野心。
(然而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接下來風輕雲淡的隱居生涯，無名的功力卻裹足不前)。

在漫畫中，無名是武劍與舞琴的高手。運弓如使長鋒毛筆，厚重處如篆隸，嚴謹處如小楷，秀婉處如行書，飛揚處如狂草…一陣陣悠揚的樂聲，無名以整顆心與胡琴共鳴，讓聽者為之動情、為之陶醉。電影中的無名少了一把胡琴，也少了一點人文空間。

風 雲 之 皇

古代刀光劍影的戰事連連，動輒兵荒馬亂、妻離子散，動輒哀鴻遍野、血流成河。唯有實力方能自保、更能保人。是故拳即是權:一套霸烈無儔的皇拳，即是統御蒼生的皇權。

以上是開疆拓土的皇，但回顧中國古代史，明代不正是宦官掌權? 明英宗不正是被異族蒙古人俘擄?這成為《風雲》聚焦的另一種皇。

從小受文、武、藝皇室教育薰陶的龍脈一族，仍不敵宦官包藏禍心的邪道，劇中皇帝遭親信曹公公出賣，淪絕無神的階下囚。然而，除了皇室，中原臥虎藏龍，不乏捍衛正道的力量，或坐鎮山海關，或死守凌雲窟…

風 雲 之 變

從故事構思層面來看，《風雲》充滿令人驚奇的轉折點。

劇中有變節的朝庭軍隊、有遇上鬼叉羅傷亡慘重的武林人士，連邪皇、豬皇等高手都要與鬼叉羅糾纏良久;直到絕無神指染藏有神州命脈的凌雲窟，奪取龍脈的那一刻，修煉魔道的聶風，領悟出劍道的步驚雲突然現身，方能化險為夷。

這不禁讓我聯想起1937之前的中國，列強都認為不堪一擊，是垂手可得的囊中物。1937日軍入侵後的中國，不是民族智力突然提升(華羅庚可以破譯日軍精心設計的複雜密碼)、就是民族效率突然暴增(老弱婦孺憑簡單工具，一年半就將滇緬公路鋪好了)。

從這裏大家應可歸納劇情與史實的相似之處:神州大地自古「風輕雲淡自遙逍」，遭逢危難初期潰不成軍;但生死存亡關頭卻得奇人異士指點，化險為夷。缺乏計畫與規畫，卻未曾喪失造化。

總之，唯有身兼「風雲迷」的導演，方能在聲光快速流動的電影中，重現閱讀漫畫時那股細細品味的樂趣;否則，強調武忘了俠，「風雲變色」只能讓觀眾反胃，更讓《風雲Ⅲ》的開拍遲遲沒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