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改寫TVB西遊記貮《小雷音寺》單元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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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沙去找觀音求救，一日一夜後。

　　天將破曉，玄奘坐禪，八戒還在睡，悟空抱著膝蓋，一夜無眠。

　　“師父，”悟空拉了拉師父的衣袖：“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師父很久了。”

　　“悟空，你問吧！”

　　“自我們上路取經，經歷這麼多關這麼多劫。為什麼幾次生死關頭，我看你好像從來不怕？”

　　玄奘微微一笑：

　　“如果求生不得，怕有何用？何況人原本就有一死，生死是很平常的事，不需要太執著。”

　　“但是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就像現在，如果……恕徒兒不敬……如果師父有何不測，取經大業就前功盡廢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不錯，人不應執著生死，但也不應輕言生死。只要還有一口氣，為師決不放棄取經。如果為師在取經路上身亡，是為師修為不足，未能完成觀音的托付。但是取經本為弘揚佛法普渡眾生，如果為了求存而違背良心行傷害眾生之事，就是本末倒置，寧可一死也不能為之。”玄奘頓了頓，又道：“其實就算死了也不要緊，為師求經早已發願，今生不得，來世繼續求，來世不得，再下一世再求。為師相信，只要有心，終有一日可以取得真經。”

　　“師父，我不懂！當年菩提祖師說，習長生不死之術要受雷風火三劫。我想受三劫是死，不習長生不死之術也是死，所以我寧可受三劫，也要搏一個長生不死的機會。但我是為了我自己，眾生於你何干？為什麼不像天宮那班神仙一樣，有空的時候幫幫眾生，不服教化就由他們自生自滅。為什麼要歷災受劫，千辛萬苦去取經？”

　　“悟空，看來你尚未完全明白為師教你慈悲的意義。縱然為師可以修得自己脫離苦海，只要有眾生仍在受苦，為師一樣感同身受，又豈能視若無睹？”

　　“如此說來，慈悲豈不是自尋煩惱？恕悟空講一句，慈悲只對別人有益，除了積些功德，對自己並無用處。依悟空之見，慈悲適可而止就好，自尋煩惱就不必了。”

　　“悟空，你切莫小看了慈悲力量。它是佛法的根本，能消除戾氣，於消災解厄有莫大的力量。就好比你同通臂猿猴……唉！是為師教導無方。如果你的慈悲之心能夠再上一層，你和通臂猿猴又何至於弄到這步田地？”

　　“師父，對不住！”悟空低下了頭“是悟空不好，連累了你們。你放心，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會保你周全！”

　　“對了，悟空，你問為師這麼多問題，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師父，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沒有一個是萬全之策。老沙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很擔心！”

　　“為師也很擔心悟淨…………悟空，不論你打算怎麼做，為師有一件事要囑咐你。”

　　“什麼事啊師父？莫非師父有什麼妙計，可以渡過眼前這一關？”

　　“不是。為師只是想說：無論我們四師徒過不過得了這一關，就算為師死了，你都要放下這件事，不可以報仇！”

　　“為什麼？”

　　“不單止不能報仇，連仇恨之心都要徹底放下。不論你和通臂猿猴的仇怨能不能化解，為師都希望它可以到此為止。”

　　“……”

　　“為師知你心中不服。但是你和他的仇怨已經連累了太多人，不可以再擴大了。”

　　“但是如果師父死了，就沒人取真經普渡眾生！通臂猿猴罪大惡極，怎麼可以不受懲罰？”

　　“到時候為師已經死了，懲罰他又有何用？悟空，你要記住：慈悲比執著對錯更加重要！”

　　“師父，我不懂！佛法不是教人為善的嗎？怎麼可以不分是非黑白？犯了錯可以不受懲罰，還有誰肯為善？”

　　“是非對錯自然要明辯，但佛家亦有云：貪嗔痴乃是三毒。你撫心自問，你見到通臂猿猴犯錯，是不是起了嗔心？”

　　悟空低下了頭：“……是！”

　　“你想懲罰他，是為了補救錯誤？還是為了出氣？”

　　悟空無言以對。

　　“通臂猿猴犯下的錯誤，他終有一日要承擔。但你起了嗔心，口出惡言，只會雪上加霜， 於事無補。”

　　“……”

　　“你再想想，你和通臂猿猴原本河水不犯井水，份屬同類又都皈依佛門，何以會結下深仇大恨？”

　　“我和他本無仇怨，是……是他心胸狹窄，堂堂彌勒弟子，一點小事也記仇，徒兒看不慣，才想要教訓他！”

　　“那他被除仙籍，你又為何心有不安？”

　　“我……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只想給他看看誰才有資格取西經！怎知他十幾世修行的功德，就這樣毀了。我覺得……好像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和他比試，也許就沒事了。”

　　“這就對了，如果你們兩個都能退一步想，都可以逃過此劫。為師也很後悔，沒有適時制止你們，化解你們的仇怨，才釀成今日的大禍！”

　　“師父，這怎能怪你？他已經犯下滔天大罪，罪無可恕！是徒兒大意輕敵為他所傷，否則早就將他打回原形……”

　　“悟空！”師父截住悟空的話，“為師教你要放下仇恨心懷慈悲，才說完就忘了！你想想，如果今日被除仙籍的是你，你會如何？”

　　“我……我一定心有不甘，也許……我會做出比他更可怕的事來！”

　　“這就是了，通臂猿猴沒有退路，又沒人點化他，只有豎旗為妖背水一戰，才能殺出一條生路。其行雖然可惡，但其情可憫。如今他心中充滿戾氣，只怕愈陷愈深。悟空，我很擔心你……”師父的話未完，悟空已經紅了眼圈：

　　“師父，我今日才明白你的苦心。但是我害怕已經太遲……如果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助你上西天取經，甚至要我回五指山也無所謂。但是，我害怕這次……這次（眼淚滾下來）……我真的保不住你了。徒兒該死，沒有早日好好向師父學法，如果徒兒早明此理，就不會執著勝敗，造成今日之禍……（扑到師父懷裡大哭）”

　　“悟空……”玄奘一面輕拍著悟空，一面緩緩的說：“你不必以為師為念，為師縱使身死，來世還可以繼續取經。”玄奘扶起悟空，幫他擦了擦眼淚：“現在我最擔心的是你和通臂猿猴，這是你二人的劫數，但這劫數也掌握在你二人手中，只要你二人都能放下仇怨消除心中的戾氣，就可以化此一劫。”

　　“但是，他現在這麼恨我，怎麼消除他心中的戾氣？”

　　“第一、你要消除自己心中的戾氣，視他如己。不要去想他犯的錯誤有多麼可惡，試著去體會他犯錯之後，內心的痛苦與不安，如此慈悲之心自然而生，你的心境也會變的平和。你試試看！”

悟空閉目觀心，依言而行，半晌之後，舒了一口氣，緩緩睜眼：

　　“師父，我覺得我不恨他了。反而覺得對不起他，這件事我也有錯……我想向他讖悔，但是……但是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只怕來不及了，我怎麼做都於事無補……”悟空愈說愈激動，眼淚再度滾下來。

　　“悟空，你不要怕，為師一定會盡力幫你。你要記住你剛才的心境。保持這個心境，對於化解通臂猿猴心中的戾氣，一定有俾益。如果你發覺自己嗔心又起，就照為師剛剛教你的法門做，知道嗎？”

　　“是，師父！”悟空努力收淚，平復情緒，心中已經有了決定。玄奘見悟空戾氣漸消，略感安慰；望向天邊，面色又凝重起來，緩緩道：“為師想去見通臂猿猴！”

　　悟空聞言一驚，忙阻止道：“師父，不可以！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可以去冒險！”

　　“為師想試試，能不能解開通臂猿猴的心結？而且為師也想問他，知不知道悟淨的下落？”

　　“師父，此事因我而起，要化解也應該由我去化解。師父你去未必對症，還是讓我去吧！”

　　正爭持間，原本在睡覺的八戒忽然打斷道：

　　“等等！你們兩個都等等，兩個都不能去！”

　　“八戒，你醒了！”悟空和師父一起回頭。

　　“你們說了這麼久，我早就醒了，閉眼裝睡而已。”八戒揉了揉眼睛，正色道：

　　“師父！師兄！老沙有沒有出事我不知道，但他絕對不在通臂猿猴手裡。如果通臂猿猴真的抓了他，早就派人通知我們！抓了人不是要脅就是示威，絕對不可能一聲不吭的！所以你們去問通臂猿猴也沒用！現在還沒到絕望的時候，我們再等等，也許老沙就快回來了。他帶觀音菩蕯來，我們就有救了！”

（二）

八戒的話對了一半，錯了一半。

太陽升起後不久，老沙就回來了，可觀音沒有來。

師父問老沙：是不是沒找到？

老沙的答案比沒找到更糟，是找到了，觀音不肯來。

一絲希望也沒有了，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悟空萬分後悔，極度自責

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此事不影響師父和取經大業，問題是這不可能！

他無法打敗通臂猿猴，唯一的辦法是和解

悟空不敢指望通臂猿猴會放過他，至少一定會將悟空排除在取經隊伍之外！

無論如何，悟空不能再保師父上路，他一定得找一個夠份量的人來替代自己，才能安心離開

在諸神袖手的情況下，唯一的人選就是通臂猿猴

所以，唯一的辦法是取得通臂猿猴的諒解，化解通臂猿猴的怨恨，讓他變成師父的好徒弟

每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任務，但這是死馬當活馬醫，最後的一線生機

 

悟空的性子，很難把這個計劃說出口。他只說要投降，要和通臂猿猴和解

玄奘猜得出悟空真正的計劃，知道悟空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他沒有阻止

大難當前，再痛也只有面對。憐憫、不捨都沒有用

他只能盡力去幫悟空完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