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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7/16 04:29:19瀏覽692｜回應0｜推薦0 | |
| （三）
四師徒與通臂猿猴見面的地方，是一座廟宇。橫連三間，前後兩進。後進的正殿十分廣闊，中間原來供的是佛祖，左右各是十八羅漢。四師徒進殿的時候，悟空走在最前面，八戒和老沙左右護著玄奘，只見通臂猿猴大模大樣的坐在佛祖的位置上，佛像被搬到一旁，右邊是黃眉老祖，左邊是夢魔，十八羅漢變成了萬妖國的群妖。通臂打量著悟空，掩不住得意。又望向玄奘道： “你真的心悅誠服的收我為徒？” “慢著！”悟空護在師父身前，表明來意道：“我今日來，是想了結你我之間的恩怨！”悟空遲疑了一下，繼續言道： “你我本無仇怨，是我爭強好勝和你比試，累你仙籍被除，我很抱歉！” “一句道歉就可以彌補我失去的一切嗎？”通臂猿猴冷笑道：“你不用心急，等我拜唐僧為師，你欠我的東西我一定將連本帶利討回來！” “我欠你的，一定會還給你。但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恩怨，和我師父師弟無關，你不要為難他們！” “你是沒記性？還是不知道「信」字怎麼寫？哼！觀音大士怎麼會揀你這種人去取經？比試之前，我們說的很清楚：你輸了就滾回花果山，以後唐僧就是我師父，這兩個就是我師弟，以後取經的事你都不能再過問！” “你真的誠心誠意助我師父上西天取經？” “哼！”通臂冷笑道：“不怕老實告訴你，我不稀罕做唐僧的徒弟，我是要如來好看！他的弟子還得靠我這個妖精保護才能到西天，他的大乘佛法還得我這個妖精才能傳播世間，看他這個萬佛之宗顏面何存！哈哈哈哈……”群妖一陣歡呼。 玄奘問道：“通臂猿猴，你認為佛門對不起你？” “哼！什麼佛心善心，全部是廢話！萬妖女王說的對，仙佛皆無情。當年我為了救人犧牲自己，行善積德十幾世，在彌勒弟子之中我博聞第一，藏經閣十一萬七千卷經書，我全部瞭若指掌。這隻死猴子有什麼？大鬧天宮、罪孽深重、經書都沒讀過一本，他憑什麼取經！觀音分明有眼無珠！我只不過想討一個公道，竟然就被打下輪廻！既然佛門無情，我又何必遵什麼清規戒律？等我打敗如來，到時候三十三天諸佛盡在我腳下，一切由我主宰！” “好！既然如此，貧僧就收你為徒。我會證明給你看，佛門並未放棄你！” “就憑你？哈哈哈……臭和尚！我勸你不要枉費心機，老老實實別耍花樣，我會儘快送你去西天，不會像這隻死猴子拖拖拉拉，走了十年還到不了。” “通臂猿猴，我知你心中不平，怨恨難消。十世之前貧僧亦因輕慢佛法被貶下凡，遭遇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通臂有點驚訝，他一直滿懷不平，卻沒有想到玄奘的遭遇和他十分相似： “我差點忘了，你是如來弟子被貶下凡。哼！我不會像你那麼懦弱，任人宰割。”通臂轉念一想，若能令唐僧墮入妖道，豈不比保唐僧上西天更令如來顏面掃地？便有意引誘唐僧道：“既然我們有縁成為師徒，算你好運，我可以幫你報仇，有沒有興趣加入我萬妖國？我們師徒聯手，一起將這不公不義佛界反轉過來！” “你誤會了，貧僧對佛祖並無怨恨。下凡之後，貧僧就明白了佛祖的用心。佛法本是世間法，不入紅塵，焉能體會佛法的妙用？你雖遍覽經書，可敢說完全明白經中的含意？或者彌勒佛貶你下凡，是讓你將所讀的經書在凡間加以印證？你當年為救人犧牲自己，行善積德十幾世，難道只為了受百姓香火，在天宮逍遙享福？你在彌勒座下學法五百年，難道便忘了民間受苦的百姓，何不趁此機會，將所學法門傳播世間，盡渡世人？你當年憐憫百姓的心，已經蕩然無存了嗎？” 玄奘此言，正中通臂心事。他一心想證道成佛，奈何愈是心急，愈是無法得道。他尋思自己行善十餘世，學法五百年，卻遲遲無法開悟；而孫悟空分明罪孽深重，卻能得觀音特別眷顧，為他大開方便之門，只需助唐僧取經，十幾年便可得道成佛。於是心生嫉妒，欲與悟空一較高下，想代悟空取經。誰知尋釁不成，反令數百年修行前功盡棄，因此更加忌恨悟空。自己不能得道，也要令悟空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方為解恨。 被貶之後，他以為得道無望，自暴自棄，與群妖為伍。其實他並不喜歡萬妖國的生活，對弱肉強食、醉生夢死的妖精十分厭惡，內心仍舊羨慕超凡入聖的仙佛世界。玄奘之言給了他一線曙光，雖然懷疑也不由心動，頓時陷入沉思。 夢魔見通臂有所動搖，唯恐他信了唐僧之言，白白放走了煮熟的鴨子，進言道： “大王，你不要信這和尚的話。如果彌勒真要你下凡傳法，又怎會將你關入葫蘆？”一言說得通臂心頭火起： “說的不錯！臭和尚，既然你答應收我為徒，我就叫你一聲師父。但你別以為可以囉囉嗦嗦，對我指手劃腳。我現在就有一件事要你做！” “通臂猿猴！你既已拜我師父為師，為何又對師父如此無禮？”悟空護著師父。 “你師父？哈！他已經是我師父，而且很快就不是你師父了！我告訴你，第一件事就是逐你出師門，從此你不再是唐僧的弟子！” “通臂猿猴！你有什麼資格趕我大師兄？我大師兄對師父極之孝順，你卻對師父大呼小叫。你讀那麼多經書有什麼用？哪一點及得上我大師兄？”老沙怒罵道。 “好！那我就尊師重道，對師父禮貌點。但是，做人要講信用，做師父也要講信用。我們有言在先，他輸了就要回花果山，唐僧就是我師父。我只不過想確保我應得的東西，我不想取了西經有人跳出來分我的功勞，這也有錯嗎？孫悟空，如果你不想走的太難看，就自己和師父斷絕關係！要不然，嘿嘿……就別怪我翻臉不認賬！” 悟空望向師父，他明白通臂猿猴的意思，這是四師徒唯一的生路，他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師父的一席話本已說得通臂動心，奈何他怨毒太深，一念間又變回索命的修羅，什麼話也聽不進了，一時也難以再勸。悟空早有心理準備，不想師父為難，徑自走到師父面前，跪下道：“悟空不孝，今日與師父斷絕師徒關係，天地為證。”說畢磕了三個頭。 “悟空……”師父不忍，上前欲扶起悟空，悟空卻不肯起身，道：“大師放心，當年是觀音大士幫悟空摩頂受戒，就算與大師斷絕師徒關係，悟空猶是佛門中人。離開大師之後，悟空依然會照大師所教，持戒修行，不會胡作非為。” 通臂猿猴不耐煩道：“囉囉嗦嗦講完了沒有，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好了，現在第一件事做完，還有第二件事。” “我已經履行承諾，你還有什麼條件？” “不是條件，是你欠我的。你別忘了你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清楚！” “不錯，是我爭強好勝，不顧師父安危，同你比試。你仙籍被除，我確實有責任，你想我怎麼還？” 通臂猿猴笑笑，慢條斯理的拎起悟空繳給他的金箍棒，用袖子擦了擦：“我很想將你打回原形，讓你永不超生……”說的四師徒一驚，老沙聞言大急道： “通臂猿猴，你太過份了！我大師兄次次饒你，還幫你念經，想助你早日脫離苦海，你竟然要對他趕盡殺絕！我老沙不怕你－－”說著便要上前拼命，悟空和八戒忙拉住了他，悟空對老沙道：“冷靜點，先聽他說完－－”又對通臂道：“老沙不會說話，你別和他計較。” “不用緊張，我不會和一個蠢人計較－－我這個人很公道，人家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人。你兩次大發慈悲饒我一命，我也大發慈悲饒你一命。但是你上次打得我法力盡失，我討回來不過份吧？” “你要廢了我的法力？” “我說過，我這個人很公道。你這麼好心幫我念經，替我想的很周到，我也替你想的很周到。廢法力這麼危險，我又這麼恨你，如果不小心下重了手，人家會怪我恩將仇報！不如由你師弟動手，而且不用我的擎天柱，只用你的金箍棒。你們兄弟情深，他一定很小心，不會下重了手。如果有什麼意外，就不關我的事了。”說畢把金箍棒拋向八戒道： “你！把他的法力全打出來！” “我？”八戒看著落在手中的金箍棒，大吃一驚，既不能拒絕又不能答應，只得運起和稀泥的本事陪笑道： “這怎麼行？他這麼說也是我師兄，我打他好像不太好，會遭天譴的－－”通臂猿猴理理衣衫，找個好位子坐下：“我是為他好，你打還是我打，你自己挑！” “師兄，怎麼辦？”鬼點子最多的八戒，逼到這一步也沒了主意。老沙罵道： “通臂猿猴！你假仁假義！我老沙再笨，也知道你要我大師兄死，還裝什麼好心！” 通臂笑道：“誒，你可別亂說。這一切都是和你那個假仁假義的師兄學的，我這麼好心，他應該感激我才是。你們說是不是啊？”群妖都跟著附喝。老沙滿心悲憤，哭著就要拼命，悟空忙按住他： “老沙你冷靜點！聽我說！” “大師兄！你不可以死－－－” “老沙乖，你相信我，我有辦法！” 老沙聞言，忙收住了淚：“大師兄，你有什麼辦法？” “我自己和他說，你別插嘴！”老沙點點頭。對於這個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的大師兄，老沙向來心悅誠服毫不懷疑。悟空一句話，老沙便信了，誰知悟空悄悄在他身上放了一隻瞌睡蟲，老沙眼一閉就睡著了。師父一驚：“悟空，悟淨他－－”悟空扶老沙坐好，道： “他沒事，我怕他亂說話，讓他睡一會兒。” 八戒半信半疑：“師兄，你真的有辦法？”悟空不答，起身一步步踱向通臂猿猴。群妖見狀，也不禁好奇：孫悟空此刻還能有什麼說詞，一時鴉雀無聲。 忽然咚的一聲，悟空跪下，轉眼間磕了三個頭，全場一楞－－ 通臂猿猴楞了一陣，忽然爆出一陣狂笑道：“我沒看錯吧？齊天大聖向我跪地求饒？我以為你死也會死得有骨氣一點。我又沒有要你的命，這樣就要向我跪地求饒？你這樣做，你花果山的猴子猴孫還有臉見人？連我身為猴類，都覺得丟臉！哈哈哈－－”群妖也爆出一陣笑聲。通臂猿猴心花怒放，掩不住得意。他昔日所受的屈辱全討回來了，他心心念念幻想的復仇場景，今日一分不差的實現了。 －－ 通臂的挖苦，群妖的嘲笑，悟空皆不理會，言道： “我不是為我自己求饒，我欠你的一定會還。而是我另外有兩件事要求你－－” “什麼？！你還有面目求我？你憑什麼求我？” “這兩件事非你不可！我無人可求，只有求你！”通臂猿猴雖恨悟空，但好勝心起，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麼事？” “第一、我大哥牛魔王與此事無關，請你把吞下肚去的人吐出來。” 通臂心想，牛魔王等人已被他吞下肚兩日，吐出來就算還活著，法力也化的差不多了，不足為慮。此時忽然一個殘忍的念頭湧上心頭，待會兒如此這般，還可以增加一點樂趣，便笑嘻嘻道： “好！既然你齊天大聖這樣求我，我怎能不給面子？只要你廢了法力，我就放他們出來！” “第二、求你好好護送我師……玄奘大師，直到雷音寺。” “哈！我以為是什麼大事。我原本就打算要保唐僧取西經，而且一定做的比你好看！” “不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大師救我出五指山，待我恩重如山。在我心目，他就如同我的生身父母，就算現在斷絕了師徒關係，也是一樣。三三之劫、九九之難，現在只過了一半，以後還有什麼大難大劫，我也不知道。如果順利到達雷音寺，自然最好。如果有什麼難關，求你一定要盡心盡力幫助他，現在只有你能夠擔此重任。算我求你，從此你通臂猿猴就是我的大恩人，我生生世世都會感激你、報答你！” “廢話！天下妖精不是歸我萬妖國節制，就是與我萬妖國結盟，我要取經誰敢阻攔？” “你現在不明白沒關係，我只求你，若我師父有難，不論多困難，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他。我現在無人可求，只有求你了－－” “你們大家聽到了，不是我爭著要取經，是你求我去取經。你自認無德無能，自願將取經的任務讓給我，求我完成的，是嗎？” 悟空閉上眼：“是！”通臂萬分得意，不住跳上跳下。悟空問道： “那－－你是答應了？” “是－－答應你－－－不過，你欠我的我可沒忘，你別再拖延時間，打是不打？” 悟空望向八戒：“老豬，動手！” 八戒見說了半天，還是要打，不禁難過道：“師兄，不行，金箍棒會打死你的！”悟空安慰道： “八戒，你要勇敢一點，儘管打！師父以後靠你了，你不能再這麼膽小了。” “師兄－－”悟空見八戒下不了手，變了顏色厲聲道：“打！我叫你打！” “等等”師父揚手制止道：“悟空！讓為師再勸勸－－”師父話沒說完，已經被悟空施了定身法： “大師，對不起。我沒有時間了，我要快點救牛大哥他們出來！”說完再施法封了師父的眼界和耳界，免得師父看見他廢法力的樣子。再向通臂猿猴道：“你要記住你的承諾。大師人很好，日後你就會知道，一定要好好珍惜。你跟他修行，一定能修成正果。”通臂不耐煩的揮揮手。悟空背朝八戒跪下道：“打！” －－ 八戒艱難的握著金箍棒，從來沒有一刻他覺得金箍棒這般燙手。但眼前的情勢他和悟空一樣清楚，他連悲傷與感慨的時間也沒有。心一橫，一棒揮了下去－－ 悟空感到腦後風生，眼一閉卻沒有迎來痛楚。睜眼一看，居來是金箍棒軟了下來。傻棒，你也會不忍嗎？金箍棒甚有靈性，當年只有悟空能將這個一萬三千五百斤的笨重兵器揮灑自如，便主動選了悟空做主人。悟空也沒辜負它的眼光，幾百年來將它的威力發揮的琳漓盡致，主人與兵器相得益彰。雖然身為兵器，要服從操作它的人，但要它傷害主人，就算身為兵器又何能從命呢？ 八戒明白金箍棒的心意，道：“金箍棒你聽話，我知道你不想打。但是如果你不打，我們幾個性命不保，你懂嗎？”悟空也柔聲道：“金箍棒，聽話吧！”金箍棒還是軟綿綿不肯打，被悟空一喝：“你聽話！”金箍棒才乖乖做回兵器本份，變回一根棒子。 悟空再次感到腦後風生－－這次緊接著的，是全身大震，還有四肢百骸碎裂、骨肉分離般的感覺…… （四）悟空心語 師父，敗給通臂猿猴之後，我猛然發覺，我失去了一切 法力、生命、師父、尊嚴，都不再屬於我，別人隨時可以取走 留下的，只有罪業、仇恨、和笑柄 今日聽師父的一席話，我才想到：我還可以保有什麼 老實說，當年我拜你為師，只是想脫離五指山，不是真心向佛 取經路上，只喜歡打妖精，不喜歡念經； 悟空慚愧，跟著師父修行十年，對佛法還是一知半解 直到今日，才明白取經的意義，慈悲的力量 於是，我想到了我可以保住什麼 慈悲，是他們奪不走的 普渡眾生的大願，是他們奪不走的 既然法力、生命、尊嚴都保不住，我又何必珍惜 我就用它們換取最大的價值－－讓取經大業繼續進行 對不起，悟空又犯了自大的毛病，以為自己很偉大 我根本沒把握，我豁出一切，能化解通臂猿猴幾分怨恨？ 能不能把他變成一個盡心盡力、助你取經的好徒兒？ 師父，我知道你肯收他為徒，就是決心渡他向善 對不起，我惹下的麻煩，自己收拾不了，還要師父幫我善後 通臂猿猴爭強好勝，這一點和我很像 他被貶下輪迴，豎旗反天，以為全天下都對不起他，我也很明白他的心境 但悟空是一隻無法無天的劣猴，而他行善十餘世，學佛五百年 只要他肯放下心中執念，一定比悟空受教的多 （苦笑）其實我一點也沒把握，這只不過是我的藉口 我只是想讓自己死的有點價值，而不是成為一個笑柄 觀音大士，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肯幫我，是幫不了我 因為這一關，是悟空自己的罪業 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保唐僧取經，罪業就可以一筆勾銷？就可以得道成佛？ 自悟空學道以來，千方百計要逃過天理循環，不惜逆天而行，闖下彌天大禍 誰知到頭來還是逃不過。不面對自己犯下的錯，終不能解脫得道 原來金箍棒打在身上是這種滋味 自從得到金箍棒，死傷在我棒下的生靈不知凡幾 區區幾十棍，又豈能抵償得了我的罪業？ 縱然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食鐵丸、飲銅汁，悟空從不曾誠心讖悔 今日就讓悟空誠心誠意說說一句：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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