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輕塵》小小番外篇

唐依荷和雷以中的女兒——雷可的小小情事。十歲的【雷可】在【青竹戲梅」】系列明年出完電子書後即將連載。呃，請勿期待......

小可是個四歲的小小姐，盡管她有好多好多漂亮的新衣新鞋，但她凶巴巴的媽咪都找別人家穿不下的小裙、小鞋子給她用，就是不肯打扮她。可是不知為什麼，從她聽得懂大人說話開始，大家都喜歡叫她小小姐，沒人叫她小可憐。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叫她小小姐，通常叫她小小姐的都是外婆家的那些老是在喝茶、下棋、看報紙和大聲罵什麼扁的老爺爺、老奶奶。 

至於其他人對她的叫法太多了，常弄得小可不知道該怎麼辨才好：爹地在沒人時都叫她小可愛，要是有人在旁邊，通常都叫她小可。說話比小孩子還嬌的乾媽喜歡叫她小愛，乾爹看來很凶，每次都一本正經叫她雷小姐。乾媽家的大哥哥很親切，見到她就會露出笑容叫她聲小可。那個小哥哥最奇怪，人前人後都叫她老婆；不像爹地叫媽咪時軟軟的「老婆大人」，小哥哥叫「老婆」的時候像叫小狗名字似的。 

要說奇怪，小可還是覺得媽咪是奇怪第一名。 

媽咪平時總是在對小可大呼小叫：「雷尚可，把糖果還給李爺爺，今天的份妳吃過了。」「雷尚可，這紅包和繡花小手帕哪來的？給我還回去……」 

這不能怪小可呀，大家就是喜歡給小可東西呀。偏偏小可天生有招——張著水份飽合的一雙大眼和抖動下唇；別的大人們見了無不暈糊糊，但只有凶巴巴的媽咪從不吃這套。讓小可覺得奇怪的是一到了晚上睡覺，聞起來像檸檬水的媽咪會擠在小可小小床上輕摟著她，用很軟很好聽的聲音跟她說故事伴她入夢，還會親她、叫她心肝寶貝。 

白天和晚上不一樣的媽咪，小可覺得好奇怪。 

「怎麼會奇怪呢？」小可跟爹地說出心裡怪怪的感覺時，爹地抱她坐在大腿上用跟平常不一樣的聲音跟小可說：「為了把小可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做媽咪和爹地的心肝寶貝，媽咪吃了好多好多苦喔。媽咪的身體不適合懷小寶寶，她吃藥、打針；很痛的針喔，好不容易才有了妳。妳住在媽咪肚子裡的時候不乖，媽咪跟生病一樣動不動就要進醫院。小可愛呀，媽咪是拚了命才把妳帶來給我們的呀。天底下最最最愛小可的就是媽咪了呀。」 

「比爹地還愛小可嗎？」小可不信：「只有媽咪每天都對小可叫叫叫，好凶。」 

爹地呵笑：「小可愛，真幸虧還有個理智的人……妳呀，沒妳媽咪妳將來可是會要命的被寵壞的。相信爹地，長大妳就知道了：媽咪跟爹地都很愛妳，但媽咪費的苦心比爹地多喔。」

 小可聽不懂爹地後來說的是什麼意思，但爹地是小可最愛的人，他說媽咪愛小可，那就算她愛好了，反正她也比較喜歡媽咪講的晚安故事。 

其實小可真正的芳名並不叫小可，而是簡單的「可」。聽說本來爸爸給取的名字叫可愛，媽咪一口否決，堅持要叫尚可。最後是外婆說：「可以了，可以了，叫可就可以了。我們家小可以後做什麼都可以。」外婆比媽咪老，爹地說中國人敬老尊賢，所以小可的取名大戰是年紀老的外婆一語定江山，大嬴。 

就這樣，小可的正式學名叫做雷可。 

小可一直被大家用各種名字叫來叫去，現在為什麼要說學名呢？ 

媽咪說：「因為妳要上學了。上學的小朋友一定要有學名。以後媽咪就叫妳學名雷可，不會再叫妳雷尚可了。」

 可是也只有媽咪把她由尚可變成雷可，其他人還不是一樣對她各叫各的。尤其到了幼稚園小可才發現她是唯一一個有六個親友團送上學的小朋友。新見面的老師聽大家叫她這叫她那，一直眨巴眼，嘴巴還張得好大。 

本來媽咪說她去上班，順路，她送就好。為什麼會變成這麼多人的呢？ 

這說起來要轉好多彎，從頭說的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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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常常弄不懂：為什麼大人老是想親她。她不喜歡。還好媽咪每次都會大吼大叫：「不要把細菌傳給尚可。」 

想要親小可粉樸撲的嫩嫩小臉規矩是很多的，像是：要洗手洗臉啦、刮乾淨鬍子換過衣服啦。媽咪的規矩很多人受不了，連爹地都常常在背後很小聲很小聲地嘀嘀咕咕。小可聽不清爹地都在念什麼，可是媽咪都聽得見，然後就會由鼻子發出奇怪的哼哼，爹地就沒聲音了。 

看吧，小可的媽咪是很凶的罷，大家都要聽她的。 

凶巴巴的媽咪常說：「唉，我就是拿媚娘沒輒。這人耳朵生來是裝飾用的。」 

媚娘就是小可的乾媽。乾媽不理媽咪的規矩，只要見到小可就馬上又摟又親的。乾媽總是香香軟軟的，小可最喜歡讓乾媽抱抱親親。男生的話，除了爹地，小可不喜歡給臭臭的男生親親。 

現在小可要上學去了。小可天天在數上學的日子，還要爹地在月曆上畫圈圈給小可看；小可一天要跑去數好多次。 

媽咪說幼稚園是給小小朋友學習規矩、學交朋友和學習跟別人分享玩具的好地方，老師還會教小朋友很多好玩的遊戲勒。 

「會不會有很多大人？」小可不是不喜歡大人，可是每天睜開眼到睡覺前看到的都是大人——還都是老爺爺老奶奶那麼大的人。他們喜歡抱小可、給小可東西，小可拿了他們給的東西他們很高興，但小可拿回家媽咪就鬼吼怪叫，那小可就不高興了。幼稚園這個地方如果大人很多，還是不要去算了。 

「只有幾個大人，」媽咪笑著拉過小可給她個有檸檬香味的抱抱：「這幾個大人是園長和老師。她們全是好人，會保護小朋友。老師們不會隨便抱小朋友、親小朋友，也不會隨便給小朋友東西。除非妳很乖很守規矩又認真上課，老師才會給獎品。拿獎品回來媽咪不會叫叫叫，會很高興喔。」 

媽咪很凶但是從來不說謊。沒有大人就好。「那有沒有男生追著小可叫老婆、老婆？」小可也不喜歡被叫小狗似的叫來叫去。 

「呵呵，」媽咪笑了起來，把小可抱得更緊一下才鬆開：「除了那個被媚娘打娘胎就洗腦的小子，大概不會有男生敢叫雷可老婆吧，雷可是天生的小公主呀。」媽咪收起了笑容，直直看著小可。 

沒有笑容時的媽咪小可並不怕。小可學爹地，伸出小手臂摟著媽咪脖子拍拍她。媽咪果然笑了起來。爹地跟小可說過：媽咪沒有笑容的時候就是腦袋瓜想太多時，抱著她拍拍就好了。小可不怕媽咪沒笑容，但是她不喜歡媽咪難過的樣子；就像小可的小車車在公園被一個大女生用石頭砸壞了，小可難過了好久一樣。 

難過是很不好的事。 

「雷可呀，媽咪說這些妳可能不懂。」媽咪對小可微笑輕柔地說：「妳是個得天獨厚的漂亮小姑娘，還沒出生就一堆人等著寵愛妳。妳這輩子豈止不愁吃穿，妳想要什麼，不必去努力最好的就會送到妳眼前了。媽咪好矛盾，希望妳去念貴得嚇死人的雙語幼稚園，不想妳輸在起跑點，可是又不希望妳真的變成了視野狹窄的小公主。媽咪讓妳念普通幼稚園，等妳長大別怨媽咪，好嗎？」 

「什麼是雙語幼稚園？」媽咪說了一大堆，小可真的聽不懂，但這個什麼雙語的，在外公那邊聽很多人討論過：「是不是說兩種國語的學校？小可會好多國語了呀。」小可想了想：「小可會講外公家隔壁賣電器的台語、會乾爹的廣東話、會爹地和二姨丈客人說的美國話、嗯……還有，」小可指指媽咪：「大家都在講的話。小可會很多了，不用去學校學呀。」 

媽咪笑起來：「對呀，雷可天天都在跟大人用各式各樣語言交談，有語言天份也有機會，雷可已經嬴在起跑點囉。」又抱緊小可一下：「小公主丟在哪兒都還是小公主的。好，咱們就去念媽咪排了好久好久隊的市立幼稚園。」 

媽咪決定什麼爹地都是「好好好」，其他人嘟噥了幾句也就算了。可是媽咪的決定通常都跟乾媽不一樣。讓媽咪很沒輒的乾媽為了小可，每次都要跟媽咪吵架。好奇怪，用那種撒嬌的聲音吵架又吵不嬴，乾媽為什麼都不死心呢。小可覺得乾媽就跟小可一樣大似的。 

小可要念哪個幼稚園的事吵輸了，乾媽接著還吵別的。連小可都覺得好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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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月曆上爹地畫圈圈的日子了。 

爹地說小可要上學了，是值得紀念的大日子，還特地去買了更新的攝影機要把小可上學的第一天全程拍下來。這回，爹地沒理會媽咪不斷地大呼小叫「神經病」，他就是要拍。 

小可從來沒見爹地在媽咪面前贏過什麼，這回他敢不理會凶巴巴的媽咪，小可覺得爹地好勇敢。 

可是一直在媽咪面前很勇敢的乾媽，這天雖然為了小可的衣服又用那種撒嬌似的聲音跟媽咪吵架，還是一樣吵輸了——不過這次是小可幫媽咪吵贏的。 

「什麼叫破衣服？」媽咪雙手叉腰用很冷很冰的聲音直直瞪著乾媽。小可一直覺得乾媽勇敢就是這裡。媽咪只要用比這一半冷的聲音跟小可說話，小可眼睛立刻就會出水——偷看爹地或其他大人也沒用，沒人敢救小可。但乾媽從來都不會眼淚汪汪、也不會向別人求救。 

「別人穿過的就是破衣服啦～」乾媽聲音一大就更嗲了，「妳這做媽咪的好差勁喲～差勁透了耶～」還回頭用指頭一直戳很少說話的乾爹胸部：「對不對，Honey～對不對。」 

乾爹不理她，跟大哥哥和小哥站在門口，三個人看天花板、看桌椅，就是不看乾媽。小可沒說錯吧？乾媽很勇敢；沒人幫她她也敢跟媽咪對吵。 

乾媽會跑來小可家吵架，小可也覺得很奇怪。 

媽咪很早以前就跟小可說好了：七點半要送小可去幼稚園，順便陪小可看看園裡有什麼玩的。但媽咪幫小可穿好幼稚園新圍兜、別上小可喜歡的手帕，爹地在旁邊拿著小可的新書包等著讓小可自己神氣地揹上。就在這時，乾媽全家四個人就來了。乾媽是來給小可送珍珍阿姨手縫、乾媽親手繡的小洋裝的。 

「雷可是去上幼稚園不是去參加宴會。妳給我弄清楚，我們雷可不是公主，是平民百姓。穿這樣都已經像十足千金小姐了還想她穿繡花小篷裙……」媽咪揮揮小手：「大家早上都很忙，妳這閒人沒事別來攪和。」然後手一指兩個哥哥：「宇、宙，你們上課要遲到了吧，怎麼還在這兒。」 

小哥哥看起來就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報告母親大人，我媽說小可上學比我和哥上學重要。我們全家都要送她上學。她已經幫我們跟老師請好假了。」 

「葉大哥，」媽咪用那種常常對乾媽很沒輒時的語氣跟乾爹說：「你要縱容你家這位走動的禍害到什麼程度才算數？拜託你了。」 

乾爹只小小的聳了一下肩，黑眼鏡後面的眼睛大概有動，小可看到乾爹的一邊眉毛有往上抬了一下，但他沒說話。小可說過的：乾爹很不愛講話。然後乾媽就跟媽咪吵破衣服的事了。 

乾媽說的這套小可身上穿的「破衣服」其實沒有破，是媽咪辦公室一位好同事的孫女兒才穿一年就穿不下，特地留給小可的。小可很喜歡這套花格子上衣和短褲，一直等呀等的，就想在上學這天穿，小可不明白乾媽為什麼不喜歡。 

小可有時候覺得媽咪老是跟乾媽對吵是沒用的。乾媽只是太喜歡小可了才每次都做些繡花蓬蓬裙小洋裝送小可的呀。「乾媽，小可好喜歡這件裙子喔，謝謝乾媽。小可會要媽咪收好，等小可跟乾媽出去吃東西的時候就會穿了。」 

「喲～～我的心肝寶貝。」乾媽立刻抱住小可親了又親。看吧，小可就說乾媽有時候就跟小可一樣大嘛，小可說什麼她都只會笑不會吵。 

沒輒的媽咪趕不走乾媽家四人，只好盡快送小可去幼園：「雷可，為了妳，妳兩個哥哥今天可倒了大霉。快把妳送到幼稚園他們也好快脫身。」 

怎麼說是為了小可呢，明明是乾媽不讓哥哥們去上學的呀。媽咪有時候講話就是這麼奇怪。

幼稚園的園長和老師跟媽咪說得一樣，是很好的大人。小可的老師姓李，是個只比媽咪高一點點的大姐姐。小可很少看見有大人比媽咪矮的，看到矮矮的李老師小可覺得好親切喔。李老師牽住小可的手，說等下老師會跟小朋友一起玩耍和唱歌。 

幼稚園看來真的是很好的地方，小可很喜歡。 

乾媽看著那些一直抓著大人哭的小朋友很擔心地問小可：「小心肝害怕嗎？要不要乾媽留下來陪妳？」 

「拜託。」媽咪不耐煩了：「雷可沒哭也沒說害怕，妳別害她。」媽咪蹲下來眼睛跟小可一樣高，笑咪咪地問小可：「我們全都離開，雷可一個人留下來上學，中午婆會來接妳，怕不怕？」 

全都離開？小可看看眼前每個天天都看得到的熟人，心裡很想說「怕」，可是李老師也蹲了下來，還摟著小可肩膀：「妳叫小可對不對？」小可點頭。老師站起來牽著小可走開：「小可真是好乖的小朋友。妳會彈鋼琴嗎？」 

「會。」小可跟樓下的大姐姐學琴快一年了。 

「那小可等下要不要當小老師，幫老師翻樂譜教小朋友唱歌？來，小可回頭跟爸媽揮手說拜拜……好乖喔。」 

小可點點頭，回頭揮揮手。 

乾媽看來眼淚汪汪地不稀奇，但小可覺得媽咪看來也像很難過似地。小可想過去抱抱媽咪拍拍她，爹地笑著跟小可揮揮手還給小可一個飛吻，接著他已經摟住低著頭的媽咪邊拍她邊離開了。接著小可看乾爹拖著嗚嗚咽咽的乾媽也離開了。 

「小可好勇敢。」李老師蹲下來幫小可用小手帕擦掉有點水的眼睛，「老師很少看到像小可這麼漂亮又這麼乖的小朋友。」牽著小可的手，李老師笑咪咪地：「小可是大孩子囉。來，跟老師一起去看看那個抱著爸爸大腿大哭大叫的小朋友是怎麼回事，好不好？那個爸爸看來好可憐啊。」 

小可很高興能幫老師忙，跟老師手牽手快步跑去救那個爸爸了。 

這就是四歲的雷可小姐第一天上幼稚園的大事記。 

（全文完） 

20060929 

《backpacker1947-darkgreen原創小說，嚴禁轉貼，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