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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和我「應該相似」卻「幾乎完全不同」的大姊
2012/03/24 08:58:19瀏覽734|回應1|推薦31

都說小孩是父母的翻版,看看大姊就知道了,根本是集父母精華。

大姊那雙圓又亮的大眼是媽媽的,小巧挺直的鼻樑是爸爸的,櫻桃小嘴雖屬爸爸,豐潤的嘴唇宛如Angelina  Jolie,絕對是媽媽的。

大姊那時代都是上仰平躺、扁頭型的,但我媽說大姊總要人背著才睡,所以頭型乃前突後圓。我常在想,大姊幾乎過目不忘,特別聰明,不補習就考上台大法律,是不是和她的頭型有關,因為大腦有充分的空間可長。XD

大姊從小就是母親的左右手,因為母親沒有機會受教育,父親長年在外縣市工作又有外遇,母親對外的大小事,都交由大姊一手包辦。

大姊常常抱怨說,她實在被環境逼得太快於早熟了。才上國中,就要幫母親到銀行辦事,帶著母親搭火車上台北買房與買地。才十幾歲的小孩,心裡其實怕得要死,卻要出面幫母親跟商人簽約,受託的都是金錢上的事,關係重大,很怕自己不小心被騙,卻要鼓起勇氣充裝大人。

尤其,那時父親正好外遇,還把「阿嬌」帶回來住。父親長年不在家,阿嬌趁父親不在時,總是欺負母親。我媽柔弱,不懂抵抗,大姊多次跳出來保護我媽,和阿嬌對打。

大姊其實人很嬌小,長大後都不到150公分,不是阿嬌的對手,被阿嬌踩在地上打,甚至被打到頭髮一整搓被拔下來,禿頭過一陣,也留下常會頭痛的後遺症。

母親婚姻生活中最艱困的時期,是大姊陪她走過的。等我懂事時,爸爸早已買屋金屋藏嬌在外,所以沒有經歷大姊和阿嬌「肉搏戰」的夢魘與苦澀。想起一個才十多歲出頭小女孩就必須擔當那麼大的困境,真是令人不捨。

也許從小就經歷曲折,大姊一直是家裡對外的代表,只要是對外之事,都是她的勢力範圍。也就是說,大姊不必做家事的,那是二姊的責任。在我家,對外對內,壁壘分明,大姊負責對外跑腿,二姊在家幫手足洗澡,督促手足寫功課,讓手足帶牙刷去學校刷牙。

也因此,大姊雖然對外辦事牢靠,結婚前,對家務事一竅不通。

因為父親之故,大姊對婚姻信心盡失,有點遲疑。終於結婚後,姊夫家手足很多,不需與公婆同住,加上媽送給大姊一棟房子當嫁妝,大姊不只有自己的小窩,也只需繼續施展其拿手的外交功夫,買些夫家生活需要或不需要的物品回婆家伺候與娛樂公婆;這些打點上的細節,正是她從小被訓練出來的強項。

只是,大姊住在那棟新房也沒多久,因為生了小孩,她搬回娘家,由我母親幫她帶小孩。

我很懷念那棟房子,尤其大姊有一套高級的音響,大姊又收集各類的唱片,其中有一組是樂團演奏的電影主題曲,是我的最愛。她「空屋」時期,我常跑去說要閉關唸書,其實都是關起房門來聽唱片,把音響開到震屋, 007電影那首「鑽石是永遠的」,至今幾十年都過去了,仍在我腦海裡,餘音繞樑。

因為大姊搬回娘家住,兩個兒子都是「阿嬤」養大的,和阿嬤感情非常特殊。我媽晚年因腎衰竭,靠洗腎為生,大姊的老大柏菁,常跟阿嬤流淚打氣,要求阿嬤撐下去,說等他當醫生時來醫治她。可惜,當他們兄弟真有人當醫生後,阿嬤已經去世了。

那個當醫生的老二裕文從小也和我很親,每次我回台看望母親,他總會悄悄下樓來到我房間,說要和我睡。老大當然更不用說了,幾乎就像是我弟弟,從小就很會和大家親近,對他阿嬤與媽媽又摟又抱又親,跟我也有話講,是一個長大後仍會找我講知心話的大男生。

大姊的兩個小孩都是男的,卻很能和家人親近,是因為大姊的身教吧。

大姊一直和父母同住,尤其母親生病後,父親照料母親無為不至,她和父親前嫌盡棄,因大哥長年定居美國,她擔負起奉養兩老的職責,甚至不大敢出遠門旅遊,憂慮在家的父母。

大姊因為父親的外遇,從小就陪母親經歷比其他手足更多的辛酸,加上有頭痛的後遺症,長大後,脾氣比較大,有事也不會憋在心裡,一觸便火山爆發。母親總叮嚀我們多體諒大姊,說長姊若母。其實不用母親提醒,我們也都能瞭解的。母親過世後,大姊依然非常孝敬父親。

大姊那種有事不會憋在心理的個性,其實也有很多好處,因為她根本不會怕事,敢和鄰居因為他們垃圾亂丟的問題抗爭,或為鄰居午夜派對的音樂噪音據理以爭。

大姊雖是學法律的,但大學畢業後,便選擇回鄉當國中老師,就近孝養父母。就像我以前我寫過的,我家的小孩都是啃閒書長大的,大姊教起國文來,走的算是她自己有興趣的路。

大姊這位老師是很與眾不同的,非常有正義感,並總是為學生的福利著想,花時間鋼刻很多的講義給學生(是的,那時講義是要用刻的,再印刷。)我怎會知道,因為大姊教書時,我也要上國中了,常幫大姊刻寫講義,她的學生用,我也可自用。大姊也常掏腰包買各科的課外試卷給學生練習,是一位很好的老師。

她更是學生的發聲筒,為了學生的福利,敢出面跟學校抗爭,向校方大聲呼求,她的名言:公務人員不是「當官的」,而是公僕,是百姓付稅雇來為學生服務的,你們不要本末倒置了。

也因此,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公民課,大姊竟主動去爭取來教,說要教導學生從小就知道甚麼是公民的權益。別人的公民課拿來自習,她卻鼓勵學生思考與發言,不要盲目跟進,要懂得甚麼是政治,甚麼是民主,甚麼是權益。

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大姊卻樂此不疲。

和大姊比較起來,我實在是很愧疚,常常在想,我若處處在她的情況,一定做不出她的格局。

我年紀上,整整小了大姊一輪,同屬一種生肖,一般來說,應該是很相似的,比如,我的伴娘阿芬,也小她大姊阿心一輪,兩人根本就是雙胞胎。而我跟大姊雖屬一個生肖,卻沒有比我們兩人更兩極的了。

單看外型,我們就看不出來是姊妹!

大姊大了我十二歲,我個子卻高了她不只12公分。我的眼睛算大,卻是爸爸的,沒有大姊的圓亮,雙眼皮也兩邊不一。鼻樑跟大姊一樣小巧,卻不如她的高挺,是媽媽的。我的嘴雖然也很小,但完全不豐滿,上唇還薄到要看不見了,完全是爸爸的。也就是,我們各取父母不同之處。

大姊從小就聰明,像我前面說過的,不用補習,就可以考上台大。她也膽子特大,敢向當權者抗議,絕不會向惡勢力屈服,個子不到150公分,小不點的她卻完全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婆。

我白有一身的長手長腳,卻資質平庸而且膽怯無比。從國中起就開始補習,還一補多科。認份地每天自動讀書並讀到要我母親拜託我趕快去睡,而答應去睡後,卻又必須偷偷爬起來唸書。和大姊那種每天都在外面玩,高三再認真就可讀台大的人,我是一個不敢不做功課,不好好準備絕不敢去考試,卻也只能考上私立大學的人。

我更是膽小,在大人面前不敢吭半聲,叫我東,我絕不敢向西。是手足在天黑後叫我上樓拿東西,我雖害怕,只會一路哭上去,卻不敢違抗命令不去。是一個不敢聽鬼故事,讓大哥扳開我摀住耳朵的手,在我耳出怪聲會嚇到大哭的人。

我從小怕黑,怕到上廁所要我四姊陪。每次讀書讀到半夜,不管早已發生過多少次了,只要我媽媽從我身後出現叫我去睡,我都會一再被嚇到,讓我媽笑說是否沒有生膽給我。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甚麼都怕,是人、是鬼,有形、無形都怕的人。連自己的權益也不敢爭,小媳婦到讓我家四姊在和我爭吵時,要我一定要回嘴辯解,不要悶聲不說,讓她覺得好像都是她在欺負我一樣!

即使跟大姊是這樣兩極的人,我們還是有些交集處的,就是我從大姊那裡學會喝咖啡。

大姊去台北上大學後,學會喝咖啡。對那種酸苦的咖啡,只有我這個很沒有個性,只知服從的小妹,才會大姊說甚麼我就做甚麼。所以我很小就會喝咖啡,而且喝不加糖的,至今未曾改變。

還有,我很早就開始喝酒。

大姊是一個講究情調的人,除了咖啡,也認為淺酌乃人生一大樂事。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必須有伴,否則就喝悶酒了;喝悶酒是不健康的。

我不介意陪大姊喝酒,但酒精的嗆味,我一開始時不太能接受,有些猶疑。大姊看出我的為難,為了有個酒伴,不惜賄賂我,只要我陪她喝一小杯,就給我兩塊錢。看在錢的份上,我過起「陪酒」生涯,但只點到為止,陪喝助興罷,不一定全喝下去。

我暗地裡偷陪大姊喝酒的習慣,竟喝到不自量力。國二時,到同學怡璁家,和同時來訪的寶珠共3人,人多,酒膽也大了起來,一起偷喝了一瓶酒。回家後,半夜起酒疹,癢到被送去醫院,才露出馬腳,也才知我是一個不能多喝酒的人。

我雖沒有酒量,卻因酒膽從小就被大姊訓練出來,至今還是很喜歡喝「氣氛」之酒。即使只要喝超過一杯,仍會出酒疹,手背與腳背都會起疹發癢,和老公上餐廳時,我仍照喝不誤。

因為和大姊相差十二歲,一個老大,一個老么,加上我們資質與個性上迥異,我們兩人的人生境遇也大為不同。和我溫室的花朵相比,大姊絕對是一株在風雨中屹立不搖的韌草。

大姊從小歷盡風霜長大,年紀小小時,就必須保護家中老少,而她總很認份,努力地站在自己的岡位上,盡己之責,因為因為她是長女,若母。

幸好,大姊資質聰穎,能輔助父母,栽培手足,並照顧她自己衍生的小家庭。

也因為她個性耿直又不怕事,得以對旁人有些貢獻,讓學生受益,是一個很受學生歡迎與敬重的好老師;我有一位老友曾是大姊的學生,至今都懷念大姊對學生的付出。

可惜,大姊這一株風雨中的韌草,幾年前天不假年,患病醫療時,因併發症不幸早逝,讓我們很是痛心與疼惜。

然而,我相信大姊的一生應該算是豐盈、無憾的,至少,在我這位么妹的心目中,她是一位很是令人感恩與敬重的大姊。

大姊一生無私的作為與成就,和我這平凡之人相比,她的人生並沒有白活,度過的是一個很有意義的人生。

( 休閒生活美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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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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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姐姐
2012/03/25 03:16

妳姐姐真是很了不起,那麼優秀又如此孝順。不過我覺得妳或許比較幸福喔,能比較輕鬆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安然

蔡岱安 (daidai1) 於 2012-03-30 07:37 回覆:

我一直都很佩服當大姊的人,姊的身教是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