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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22 22:43:01瀏覽43|回應0|推薦0 | |
Chapter 7 脖子上的抓痕
我後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還不能消化整個訊息,導致我一夜難眠,好不容易切斷與外界的聯繫準備進入只有自己能探險的宇宙,士的聲音活生生的把我的連接裝置強制接回,直接邁向第一個早晨。 我模模糊糊的梳理,腦裡的悶氣因為門外的景像一掃而空。 我轉身看了一眼充滿歐式風格的房間,又把頭轉向門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大排的地毯散在眼前,地上充滿因為老舊而產生的酒紅。往兩旁看去,不遠的地方有個螺旋樓梯,像龍的身體旋轉著,上面一片片的磁磚就如它的鱗片,讓人不自覺想仰頭,猜想能否看到龍的盡頭。 我在樓梯的方向聽見聲音,緩緩的向聲源慢步,才發現除了我的房間外,隔壁也有不少像房間的深色門型,因為些微昏暗,反而讓人覺得是一排排墓碑有條不紊的列在眼前。 我搖搖頭揮去那些胡思亂想,繼續朝有聲音的方向走去。地板吸走了我所有的踩踏,讓我的移動無聲,又可能為了不打斷那些聲音,我不自覺的小心翼翼。 感覺到自己移動的很緩慢,卻沒有加快的心思。我一樣慢步著,最後來到螺旋樓梯口,看見下面燈影搖晃,不時有人影隨之而過,他們自在的對話聲伴隨杯盤聲響傳進我耳裡。我沒有馬上移動腳步,反而向上仰看,心想能不能看見什麼,卻是一陣漆黑綻放。
黑暗的延展,像一朵黑色牡丹,黑豔的神祕,讓我目不轉睛。 「妳站在這裡幹嘛?」 我被嚇的轉向聲源,眼前的勞正不帶任何情感的看著我。我像是作壞事被逮個正著的罪人,驚訝卻也害怕。 「沒有,只是好奇上面有什麼。」 勞先是繼續盯著我,最後也隨著往上看。 「只是數不盡的空房間。快去吃飯,別再讓我叫了!」他柔軟附有磁性的聲線傳進我耳裡,卻在隱約裡豁雜了一點不耐。 「茌驀!妳終於來了!快點來吃早飯!」 大概是聽見聲音,士也出現在樓梯口,一看見我便馬上將我安頓到餐桌前面,而剛剛的勞則是手插著口袋慢慢的走下來,如同什麼也沒發生的坐到位置上。
我後悔了。 在士端出早飯後,我望著盤裡的炒蛋。炒蛋向來是我愛吃的食物之一,此時卻難以下嚥。一方面士不斷盯著我,就算沒有眼神交會也可以感覺到他的炙熱,另外一方面,勞則是把我當空氣一樣,不發一語的自己嚼了起來。這樣不平衡的環境壓力,讓握著銀色叉子的手躊躇不決。 此時大家都不發一語,偶爾只有勞手中叉子和盤面的撞擊。氣氛進入寒冷氣壓,那冷意隨著背脊襲來,肚中的食慾減去大半,心中悔意成反比的升高。 「怎麼了?妳不喜歡吃炒蛋嗎?」士見我一動也不動,納悶的問。 「你這樣看著人家,她吃得下去嗎?」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之際,原本不發一語的勞忽然開口,這讓我本能的看向他。 「對不起!我只是怕不合妳胃口,沒想到給妳造成負擔。」勞點破後,士恍然大悟,連忙道歉。 「沒有關係。」我看著士笑,希望他別過意不去。 因為士的道歉,原先的低氣壓如被斬破,讓濃稠的空氣變的清心流暢。 我開始慢慢品嚐。出乎我意料的,它真的很好吃,不一會兒工夫,我的叉子已經向另外一盤的烤吐司攻去。我真的很久沒吃東西了,昨天的義大利麵也沒吃幾口,難怪現在有想把所有食物放進口裡的衝動。 我專注眼前的食物,飢餓讓我逐漸忘記週遭。整個人發揮生存本能,完全忘掉剛剛的後悔和尷尬,直到眼前碗盤清空,才找回理智,驚覺又必須面臨另一種冷氣壓。 「茌驀,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去煮!」我看見士從原本驚訝的眼神轉趨了解。他的話讓臉頰不自覺熱起來。 「不用了!我己經吃飽了…」 我說完放下手上的叉子,害羞的直盯著自己的膝蓋。 「那喝點東西吧,想喝什麼?果汁、咖啡還是奶茶?」士會心的笑了笑後馬上裝作沒事一樣,讓剛剛的尷尬漸漸消散,我心中也不斷感謝他的紳士風度。 「奶茶,可以熱的嗎?」 「當然!勞呢?」 「我要熱咖啡。」 勞從頭到尾都像個沒事人,如高居百萬呎的一朵輕飄飄白雲,不管多寒冷的氣壓,也影響不了他。 我望著士走向廚房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死角,才慢慢將頭轉回來,卻沒想到和勞的眼神對個正著。我們相視幾秒,很快瞥過頭去。 飯桌上持續鴉雀無聲,如同害怕會有什麼出現似的,我們誰也不想親自劃破寂靜的薄膜。 士的離開明明只有一會兒,對我來說卻有好幾個鐘頭。和勞單獨相處的空氣好像又快凝固,讓人難以喘息。 「茌驀,妳的熱奶茶!」 士最後終於出現了,原本好像被堵住的時光沙漏,再度奔騰成為過往。
士的現身等於關掉了靜音鍵,我和勞就好像再度配上音樂的靜音畫面,隨著開始流動的空氣,繼續播放著。 「妳可以讀那麼好的高中,應該功課不錯囉?」 士沖完飲料後開始和我閒聊,一旁的勞仍默不作聲,卻難以忘記他的存在。 「才沒有!」他的話好像掀起我內心的深層,包括逐漸扭曲的天使內心,還有遺忘好久的自卑感。 「這樣阿…」士沒有預料到我的反應,有些嚇到。 發現自己反應過度後,對說出口的話瞬間開始後悔,卻拯救不了早已造成的尷尬,心裡開始慌亂起來。 「我們先不要說這個了,我一直想問妳,那天怎麼會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那晚發生什麼事了?」 士明顯轉移話題,成功化解了尷尬,我心裡再度為士的紳士風度獻上萬分感謝。 「那天…我趁那些綁匪不注意的時候逃跑,可是沒多久馬上被發現了。」我順著士的問題開始敘述起來,很意外的看見勞的眼光。 「因為他們分成兩路擋住我的去路,我沒辦法只好跑進森林裡。沒想到最後還是被逼到死路,因為不想讓他們得逞,所以我就…」 「所以妳就自己跳下去了?」 士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勞雖表情依舊,卻不斷盯著我看。 「恩…」 我只是照事實陳述,但他們的表情讓我覺得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答案。 聽到我的答覆,士的臉由原先的不可置信在幾秒內轉為荒謬的神情,一旁的勞卻只是嘆了口氣後繼續喝著咖啡。 「妳知道那有多高嗎?要不是先摔到我們車上,直接著地的話可能現在都無法起來走了。難道妳當時不想活了?」 士的反應超出我的想像。不是說他們是到處逃命的人嗎?我還以為他們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 「當時…我是真的這麼想。」 聽完我的話,士變的沉默不語。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因為我也知道這樣的答案有多嚇人。我乾脆卑鄙的盯著被我攪拌成一圈圈的奶茶小漩渦,讓氣氛再度低迷下去。 就因為我的一句話,空氣再度到達凝點,又變成那種有點濃稠難以呼吸的狀態,連士也放棄拯救。我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自己的殘局。 「被抓到的話,我會被直接抓去賣,他們根本沒有想要贖金的意思,與其這樣,還不如…」 我說不下去了,但他們應該明白。 「就算如此,妳也要想辦法活下去,不要把生命說的很容易!」聽完後,原本沉默的勞竟然開口,我和士驚訝的直接望向他。 「什麼?」 我有點難以相信他說的話。 勞不理我的盤問,又恢復成先前喝咖啡的安靜模樣。 「你的意思是無論被賣到哪裡,又或者未來過的多不堪,我都要苟且的活著嗎?」 「難到為了一點小事就隨時要尋短嗎?」勞沒有看我,只是沉穩的說完後,啜了一口咖啡。 「一點小事?你這位外國人到底懂什麼?在這個國家,被綁走的女孩多半都被賣去作娼妓,一旦進去基本上別想出來了!你怎麼能說是小事!」 我對他那種不了解狀況就說的裡所當然的態度感到怒火中燒,何況再差點被綁走的人面前說的如此雲淡風輕,這無非是火上澆油之舉。 「就算真的變成娼妓,不是還活著嗎?只要還活著就沒有什麼不可能!」 「事情變成那樣,就不叫活著了!」 我已經不想和他爭辯了。他從頭到尾完全沒有想過別人的心情,哪個女孩子遇到這種事還能每天抱持希望活著? 說完以後我很快站起來,頭也不回的沿著階梯走進黑暗中。 正在氣頭上的我,對剛剛的事情耿耿於懷,心裡充滿對勞的不滿,我滿腦子都在後悔剛剛為何要掉頭走人,應該要好好把現在心中的憤怒吼出來才對,順帶心裡產生的幾句國罵也一併奉送給他。 我一面生氣一面走,不自覺沿著階梯一路往上,等到自己發覺時,以經不知道身在何處了。 我本來想回頭,但眼前的一扇大門卻吸引著我。有別於早上看到一列列像墓碑的深色房門,這扇門有兩扇門扉,最外邊環著一圈金框,裡面則是紅塑膠布的材質,遠遠看一閃一閃的,似乎還鑲著金色的小圓珠在上面。 我好奇的慢慢靠近,每步都是輕輕的踩踏,卻不是輕盈,而是沉重。 我好像在挖掘什麼,正慢慢接開它的面紗,讓我每一秒都是謹慎。 終於可以看清楚的時候,才發現原本謎樣的門其實裹著厚厚的一層灰,有設計感的門把也被蜘蛛網緊緊纏繞。我摸出剛才從餐桌上帶來的衛生紙,細心的擦起來,想看出門把的原貌。 雖然單憑一張衛生紙不能把它擦的如原本般閃耀,卻也能夠看出個大概。出乎意料的是,原本以為很有設計感的門把,其實是兩個展翅的幼童天使,正無邪的笑著,但那樣的笑,在歷經層層灰屑覆蓋後,散出一股陰沉。 我望著,不自覺打起一股冷顫,卻沒有想要退縮。我使勁的將門推開,眼前延展出更大的空間,大的出乎意料,讓人不自覺倒抽一口氣。 空間雖然大,卻不是空曠。裡面一排排的書櫃聳立著,直接望去也好像都擺滿的書,若真的都將書櫃擺滿,我想它應該可以稱得上是小型的圖書館吧!只可惜這樣的地方,卻和我第一次見到它的大門一樣,佈滿了灰。
一抹陽光從窗簾的細縫偷溜進來,讓裡面有了孤獨的味道。灰塵輕輕飄移著,好像代替了人類開始在這生活,不過這樣的生活沒有喧囂,只有無止境的寧靜伴隨陳年的味道。 我輕輕的踏了一步,腳下的灰馬上出現我的鞋印。我張望著,看見了古典的盞燈,卻怎麼也摸不到開關,只能放任黑暗。 我慢慢走,一排排書架像埃及守護皇陵的神像,無聲的瞅著我這個走不出金字塔迷途者。而我這樣的迷途者,卻稱自己為冒險家,堅持走到盡頭。 因為周圍的昏暗讓我不自覺放慢腳步,明明知道沒人,卻還是讓移動踩到最輕。我聽見自己的吸氣聲,才發現自己緊張的呼吸急促。吸進來的空氣拌著灰塵,像給鼻子搔癢般的難受,好不容易忍住一個噴嚏後,我開始凝神的看著周圍,赫然發現在左邊書架之間隱約可以看見白白的東西,卻很難看出是什麼。我股起勇氣朝那裡走去,才知道原來自己看見的是張長沙發扶手。沙發大概只有兩人坐,前面也擺了張玻璃桌子,在一排排像站哨軍人的書架旁邊,獨自格出了一個小空間。正當我納悶著眼前這奇特的擺設,一抹涼爽撫過我的臉頰,我順勢望去,眼前的黑暗像破裂般有了一條長長的裂痕,不久越裂越大,最後一大片陽光灑進我眼裡,刺的讓我瞇起眼睛。眨了眨眼,發現光亮中有塊黑影隨風飄動,像個死神不斷向我招手。在這一瞬間,不寒而慄湧上心頭,卻也轉動好奇的門把。 我走進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扇沒有關上的窗子。那股清涼是從外面吹進來的風,嚇人的死神手也不過是隨風吹動的窗簾罷了。 「呼!我真是大笨蛋!幹嘛嚇自己!」 或許被這詭譎的地方影響,對於一切風吹草動過度反應,看清事實後,開始覺得自己很愚蠢。 我放下原本拍打胸口的手,慢慢朝窗外望去。原本有些清涼的微風,攙和進更多陽光後顯得溫暖。 我像正在看萬花筒的小孩,對眼前世界總是期待,但現實也總無情的澆了我一頭冷水。 我看見了樹,滿山遍野的樹,除此之外,在我可以看見的範圍內崇山峻嶺屹立不搖的坐落著。雖然可以看見電塔,卻沒有其他人家。這裡簡直就像被自然地形環繞的孤堡,享受著萬人之上卻又高處不勝寒的孤獨。 我想辦法調動角度,希望可以看到最下面。經過我一陣子的努力,終於如願以償的俯瞰到地面。 下方有個很大的花圃,但裡面只有枯枝雜草和一片快乾的褐土,看起來了無生氣,與外面的自然世界形成對比。不遠處有排柵欄,在一片深紅磁磚檯上有著無數黑鐵折成橢圓和菱形的幾何排列,看起來井然有序。但吸引我的還是那最上層中如同矛般的尖銳設計,給人一種「外人勿進」的強勢。 我嘆了口氣。一連幾天如夢般的過程,我終於看見了真實的世界,卻也如同被賞了耳光般現實。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夢,永遠沒有醒來,告訴自己沒事的一天。 我忽然感到疲憊,靜靜攤在沙發上沉默著,什麼都不想的…待著。
當我再度回過神來,我聽到寧靜不斷迴盪,卻也嗅到了不對勁的氣味。 我腦裡開始打轉。桌椅、窗戶、格好的空間,好像設計好一樣,難道這是故意的? 我在沙發上摸了一把,手上一點灰也沒有,仔細一看,眼前的玻璃桌一樣乾淨的沒有一粒灰塵。 「有人待在這裡過?是勞和士嗎?」 除了他們我也想不出其他人了。這明明是個很肯定的答案,但周圍寧靜掀起我的不安。我開始無目的的張望,卻被眼前景象給嚇了大跳。 又是一幅女人的畫,和我房間裡一樣是個東方女孩,但看不出來是不是同一個人。因為畫中的女子用一半的頭髮遮住其中一隻眼睛,另一隻眼卻散發出空洞的眼神,像打算放棄一切的心情,讓我這個畫外之人感到格外可怕。 我陷入畫中的詭譎,開始將不安投射在周遭的寧靜上。我微微顫抖,漸漸覺得此地不宜久留。 我很快從沙發上站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往門口的方向跑。正當我匆匆忙忙跑出來之際,我的背脊發涼,疙瘩快速蔓延開來。 我停下腳步,感覺到後方有炙熱的視線,正不懷好意的打量著。 我的全身像被冰凍住,僵直的不聽使喚。就算想轉身看清楚,內心似乎正控制全身,和我的想法抵抗著。 最後我終於克服心裡不安,像豁出去一樣回頭。之後發生的幾秒簡直無法相信我的眼睛。我看見一個女人站在我面前,表情就如同畫裡的女人一樣,不同的是,她擁有深邃的輪廓和一頭凌亂的金髮。她身上的深紅色洋裝看起來很典雅,彷彿是這棟房子的女主人,不過她沒有女主人的傲氣,只是用空洞卻又敵意的神情步步朝我逼近,最後她怒吼一聲,迅速將我壓倒在地,我脖子感受到她冰冷的手正不斷施力,我努力想用手扳開,卻只能由著縈繞在耳裡的怒罵聲感受到她的怒火。我掙扎,卻怎樣也無計可施,感受到自己越來越無法承受的身體,在無氧的環境中漸漸下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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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