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天使，不是幻想

不知道怎麼睡著的，醒來時天色已黑，身體仍隨著車子晃動。

｢醒來了？｣士的聲音突然打破寂靜。

我順著聲音看去，與我睡著前的樣子差不多，士仍開著車，不時朝我這裡看幾眼，並帶著熟悉的微笑。

看著他的臉，原本昏沉的頭漸漸醒了，所以有記憶像潰堤水壩，瞬間灌滿我的腦池。

｢睡的那麼香！有沒有想過駕駛的心情？｣士半開玩笑的說。

｢是你想開的，我可沒有強迫你。｣

他沒有回答，只是大笑著，車裡瞬間充滿他的笑聲。

｢笑太久了吧，士？｣我試著制止

｢抱歉，看見你的表情就是忍不住…噗…哈哈哈！｣說完，他又壓著聲音繼續。

我白他一眼，將頭轉向窗外，一邊聽著他的笑聲，最後嘴角也不自覺微微上揚了。

 士就是這樣，什麼都可以笑。即使因為跟著我四處逃命有生命危險，也從沒有斂起笑容。自從踏上這條路，也或許更早，當我忘記怎麼微笑時，與士的相遇，讓我拾回了一點點笑的記憶。

 開了一天車，士最後也累了，原本精神抖擻的笑聲漸漸減少，最後變成一陣沉靜。我提議接手，他卻直說沒事，笑著婉拒。我索性由他去，但還是不時注意著他，心裡盤算著他要是再頻頻打哈欠，我會強制叫他坐到副駕駛坐去。

｢說點什麼吧！｣士突然開口，顯然是注意到我的目光。

｢你要我說什麼？｣他應該知道我最不會聊天的。

｢哀…｣他嘆了一大口氣。

車內又恢復安靜。兩個大男人，要刻意的聊上一會兒果真很難。

我的身體仍隨車子晃動，因道路崎嶇而發出的聲音也不時響著，襯托出我們散發的寂靜。忽然，士開口。

｢勞，你還想逃多久？｣

這個問題有點不明就裡，我睜大眼看著他，他卻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想要被追殺一輩子嗎？｣看出我的不解，他解釋著。

我望著他，腦裡卻不斷盤旋著…

｢我不知道。｣經過腦裡的千轉百迴，我只能說出這個答案。

｢我們逃的夠久了，難道沒有一個地方會讓你想永遠留下？或是牽掛著？｣

｢沒有！｣我果斷的說。

｢哀…｣士又嘆了一大口氣，沒再說話。

｢無論到哪裡，對我來說就是逃亡，遇到的任何人對我而言不外乎就是過客。就算有所牽掛，我這種隨時可能死去的人也沒有資格。｣

｢我懂你意思，但我們不可能逃一輩子。我希望你可以為自己勇敢一次，或是說，為你自己爭取一次。｣

我乾笑了一陣，大力的拍拍他。

我知道他真心為我好，或許人生有一知己，又有何所求呢？

但他所說的，對我真的太遙遠。早在我選擇時，就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結束。

｢我也希望可以為自己勇敢一次…｣

或許剛剛的話題太嚴肅，士開始故意嬉鬧，我則保持一貫風格，冷漠對待他所有玩笑。這樣的反應或許就是他想要的，他又開始笑了。

｢你想像力太豐富了…｣

我針對他對我們未來生活的想像，簡單做出評論。

｢有想像力是好的，而且別忘了萬事皆有可能！｣他竟然理直氣壯的說。

｢是沒錯，但天使是不存在的。這座山雖然叫天使山，但起因是古老的傳說，你別胡思亂想，好好開車還比較實際。｣我冷冷反駁他。

他沒有回答，卻聽到他小聲咕噥著。

他其實是很實際的人，但卻常開這種無厘頭的玩笑，好期待我可以做出不一樣的反應，或是說，讓隨時緊繃的我，可以放鬆一些。

｢總之，你說的都是無稽之談。｣我無情的做出結論。

碰！

一個巨大聲響在車頂響起，我看見士想反駁的臉一瞬間轉為警覺。也感覺到自己的眼神變的銳利，與士相互對視著。

士馬上停下來，但不敢貿然下車。

我四處觀察，黑暗中只有我們的車燈照亮，前方空無一物。我轉向後方，但視野卻模糊的讓我看不清。

｢是什麼？不像石頭的樣子｣。士冷靜的說。

｢也不像子彈。｣我淺聲回應。

我們在車上等了一會兒後才下車。一開車門，一股濕味撲鼻而來，才知道外面正下著毛毛雨。

我和士延著車身兩邊，低身向後方走去。外面仍然沒有動靜，卻無法鬆懈我們的心。

我四處警覺著，終於在車燈照明的最遠端看見一團黑影。黑影動也不動，細雨讓視線模糊不清。

｢看來要再往前了。｣我看著和我一樣快失去車身掩護的士，心裡默默盤算著。

｢士，你先回車上。｣

士很快了解我的用意，隨即轉身離去。

我確定他上車後，謹慎的踏出第一步，確定沒有動靜後開始一步步的向前。

我感覺到雨滴開始變大，一顆顆在我身上擊破，隨之而來的涼意卻無法轉移我的目光。

我終於看清那團黑影，卻給我另外一股震撼。

｢士！｣我大喊著。

我聽見雨聲開始急促，我的心跳也漸漸加快。

一個女孩，倒在我眼前…

｢士說的對，天使並不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