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打倒魯迅」開始

　　顧曉軍先生是早在1987年，就一年之內、兩度上過中國小說的最高殿堂《小說選刊》的知名作家（〈太陽地〉，載《小說選刊》1987年第一期；〈凝重的綠色〉，載《小說選刊》1987年第九期）。

　　或許是因時代的困惑，顧曉軍先生擱筆了。2005年的初春，顧曉軍先生從網絡上復出。復出後的顧先生以〈鄉村少女〉、〈春草少女〉、〈今夜，你是新郎，而我不是新娘〉等5首敘事詩試筆，而後便埋頭寫下了300多篇中短篇小說。

　　因質優（如〈嘗試一夜情〉、〈少女之孕〉、〈偉大的世界末日〉等篇章，都曾被很多不懂得著作權、版權而又過于偏愛其作品的網友換上自己的名字，發在論壇上、或自己的博客裏）且多産，遭到嫉妒。

　　如，2007年9月15日，網友第十一只狼，在搜狐論壇隱私版，以〈【顧曉軍】隱私ID故事歪解篇〉爲題，先說「最初關注顧先生，完全是因爲顧先生的小說〈嘗試一夜情〉。很感慨顧先生的文筆，及對事情自然的刻劃，真如一首詩，娓娓道來……在現在的隱私版中，顧先生的文筆肯定可以進前十，而在小說方面，我想顧先生完全可以排名前三甲，甚至第一位」。而後，話鋒一轉道，「但是看到顧先生的留言，那種嫉世憤俗，那種輕狂，我不由的不爲他悲哀，甚至憐憫，顧先生的一生，就是中國舊文人的縮影。從他的身上，我看到了範進的影子，我看到了孔乙己的影子」、「顧先生總是否認他的文風受到什麽人的影響，但是我想顧先生是受魯迅先生影響最深的人，首先文人的尖刻體現在字裏行間，第二顧先生的生活有孔乙己的影子……第三顧先生的精神世界頗似阿Q（【隱私實錄】嘗試一夜情：唉，本篇2005首發于QQ，在西陸點擊過100萬，整個網絡上轉貼過萬，總點擊過1000萬。注：引自顧先生）」等等。

　　網友第十一只狼，不知道顧曉軍先生不喜歡魯迅，尤其不喜歡魯迅醜化知識分子的〈孔乙己〉。而第十一只狼偏把顧先生比作範進、比作孔乙己。

　　事後，顧先生有自述，對網友他不能怎樣，但他可以敲打與糟蹋網友們喜愛的魯迅。如是，就有了顧先生的〈魯迅先生的錯誤〉、〈民衆是供我們愛的，而不是供我們去罵的〉、〈魯迅先生私塾式教化民衆法可以休矣〉、〈中國文學對待中國民衆應取的態度〉、〈【孔乙己】之三大敗筆〉等，且一發不可收。

　　隨著顧先生文章之中的攻擊力及其自身影響力的發酵，就有了2007年10月23日TOM網對顧曉軍先生的專訪、2007年10月25日中新網對顧曉軍先生的「群訪」（主持人領著衆網友「圍攻」顧曉軍先生）等。

　　然，這才僅僅是第一個階段。隨著顧先生對魯迅的深入研究，一批諸如〈魯迅沒有參加過「五四運動」〉、〈魯迅沒有參加過「五四運動」（之二）〉、〈毛澤東一生送給魯迅九頂帽子〉、〈毛澤東深思熟慮後否定了魯迅〉、〈挖掘劣根性是爲統治者服務的〉、〈中國百年思想史綱〉、〈中國第二個諸子百家時代〉、〈推論魯迅很可能是日本潛伏特務〉、〈魯迅是延安與日本之間的通道〉等的論文，在顧先生的筆端相繼流出。

　　如是，顧先生便觸動了當時中國社會的神經，就有了整個網絡上到處飄揚著上萬篇的「挺魯」「倒顧」的文章。這些文章有〈打倒顧曉軍〉（小潘飛刀）、〈顧曉軍反魯迅的言論是睜著眼睛說瞎話〉（ddhanchd）、〈駁顧曉軍【魯迅先生不能代表中國精神】〉（上蔡有成）、〈敢于打倒魯迅之顧曉軍之怪異思維〉（深山放牛）、〈也談「文人相輕」〉（粉醉煙憔）、〈狂妄的世界狂妄的人——不得不談的顧曉軍之流〉（無爲）、〈忍無可忍，寫給我的嘔像顧曉軍〉（挽歌）、〈「作家顧曉軍」永垂不羞！〉（月半江）、〈強烈質疑【再淡魯迅先生及其它～專訪實錄】〉（笨笨鴨）、〈魯迅招誰惹誰了？〉（漂泊詩人）、〈顧曉軍——當代中國最狂妄的人〉（秋天楊）、〈網絡三駕馬車之旗馬顧曉軍〉（小妖來來往往）、〈談談網絡紅人芙蓉哥哥顧曉軍〉（風繞神間）、〈今天我罵了名作家顧曉軍先生〉（子健）、〈網絡時代的博客英雄之作家顧曉軍〉（佚名）等等。以上列出及沒列出的（因已無法收集，本文後面有解釋），很多都是名人名家，如月半江等，均爲當時報刊雜志的總編、主編等社會名流。

　　又如是，2008年1月22日，中國輿論的風向標、號角——人民日報，也參與了進來，公開點名批判顧曉軍先生（〈不打倒魯迅，文化就不和諧？〉作者沈仰佑）。

　　而這，也還不過是第二個階段。隨著08奧運的到來，顧曉軍先生決定在論壇上與奧運爭風頭；且，他還真做到了。

　　因爲有〈作家顧曉軍，我發現你在手淫〉（醜醜的醜）、〈談意淫坐家顧曉軍事件及意淫力度〉（水墨顔寒）等等之類的文章在前，顧曉軍先生便稀裏嘩啦地炮制出了一批〈魯迅，與強奸〉、〈魯迅，與春藥〉、〈魯迅，與狗皮膏藥〉、〈魯迅，與瀉藥〉、〈魯迅是個三兒〉與〈魯迅與秦桧沒有什麽區別〉、〈魯迅與汪精衛沒有什麽區別〉、〈魯迅與妓女沒有什麽區別〉、〈魯迅與垃圾沒有什麽區別〉之類的標題的文章，且如洪水一般放了出來，衝擊著整個網絡、衝擊著各大論壇。

　　自然，也因此換來了〈顧大師們，請留點偶們的信仰吧〉（暮雪輕煙）、〈裸體的魯迅不勝寒〉（三千米雪線）之類的哀求與告饒，以及莫名其妙的〈余秋雨是作家顧曉軍的女婿〉（吳楚荊蠻）、〈也談「作家」顧曉軍現象〉（煙鳥讀報）、〈又一狂人〉（海虻）、〈「作」家顧曉軍批判〉（胡銳）、〈絕不能將褲衩乳罩當成旗幟〉（陳惠芳）、〈顧曉軍，你算那棵蔥？〉（Admin），和〈回復文壇狗賊顧曉軍博客〉（追夢人）、〈看看井底的癞蛤蟆——顧曉軍〉（攬月追風草）、〈顧曉軍啊，你個放臭屁的〉（割風伯伯）、〈顧曉軍——一個被妓女包養的作家〉（賴積慧）、〈裝B也是門技術活〉（耘農湖北）、〈作家顧曉軍：是阿Q和誰生的? 〉（斯文刺客）、〈全國人民教師強烈高呼：打倒作家顧曉軍！〉（精辟的菜鳥）、〈文化：奧運過後，國人當哭不當笑！（一）〉（莊河教師）等等的鋪天蓋地的批判與謾罵。

　　然，這時的顧先生已不再是僅僅被動挨打。在「倒魯」的過程中，「挺顧」的力量也在一點一點地積蓄起來。較早的有〈崇拜作家顧曉軍老先生〉（ldming886）、〈顧老師有雙超級慧眼〉（來自山溝）、〈跟著顧曉軍同志學思考！〉（南方遊子）、〈煮酒論「英雄」，唯有顧曉軍〉（田成）、〈作家顧曉軍的確牛逼〉（王俊傑猛）、〈是條漢子 是個好人〉（施雲楠）、〈顧曉軍——一個永遠無法超越的傳奇〉（陳子河）、〈飲水不忘掘井人——顧曉軍大師〉（馭民寶典）、〈網絡，捍衛話語權的最後一根稻草〉（挨踢客）等等。而這批力量，也當是顧粉團的前身吧。

　　到2010年9月20日，山寺仙妖發表〈還魯迅以真面目，顧曉軍是民族英雄〉時，顧曉軍先生的「打倒魯迅」之「運動」，已沈寂多時。然，魯迅的文章卻在顧先生的打擊之下、一篇篇地退出了教科書。于此同時，一個奇怪的現象卻出現了——顧曉軍先生，或多或少地受到來自某方面及其力量的封殺。

　　山寺仙妖的論文〈還魯迅以真面目，顧曉軍是民族英雄〉，亦可謂轟動一時。當時，該論文發表在博客中國，被博客中國放進「熱點」之中推送。而博客中國編輯們的眼光，也確實不錯。很快，論文的訪問量就遙遙領先，且被很多熱心網友轉發到其他網站。

　　山寺仙妖從五個方面論述了顧曉軍先生的「打倒魯迅」。

　　「一、兩個魯迅——形象魯迅與真實魯迅的區別」。山寺仙妖道，「形象魯迅，是魯迅之名，是當局由于政治需求而樹起來的偉大魯迅——『旗手、主將、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骨頭最硬、民族英雄、馬克思主義者、唯物論者』；真實魯迅，是魯迅之實，是部分人經對曆史資料進行客觀理性分析後得出的平凡魯迅」。

　　「二、魯迅與毛澤東——形象魯迅被樹起的過程」。山寺仙妖道，「顧曉軍在〈魯迅已經被我打倒了〉之中對這一個過程分析得非常透徹。魯迅生前受了蔡元培的三次提攜：第一次是1912年提攜他到教育部任部員，第二次是1920年提攜他入北大兼講師、結識《新青年》，第三次是邀魯迅加入『民權保障同盟會』攀上宋慶齡等。其文學上的成就大部分是在蔡元培的第二次提攜後形成的。魯迅死後被進行了三次政治包裝：第一次是1936年左聯爲對付國民黨，組織『上海一千多名各界代表，自發的走上街頭給魯迅送葬，他的棺木上覆蓋著一面布，上面寫著三個字：民族魂』。第二次是毛的褒獎，分別是1940年的《新民主主義論》和1957年接見新聞出版界代表的談話。第三次則是台灣把魯迅的書列爲禁書後，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魯迅在島上反而悄悄走紅。」

　　說到「魯迅的書列爲禁書後，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魯迅在島上反而悄悄走紅」，台灣作家江明樹，有過因魯迅和李敖而與顧曉軍先生論戰（其實他倆也算是朋友）。江明樹先生恐怕也沒有看到「魯迅的書列爲禁書後，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魯迅在島上反而悄悄走紅」這一層，包括龍應台等等（龍應台有〈龍應台的演講——百年思索〉，且在第一部分「文學——白楊樹的湖中倒影」中，就有對魯迅毫無道理的吹捧。于此，顧曉軍先生著有〈龍應台被放大了〉，予以批評，且也收入了《打倒魯迅》一書中）。

　　「三、魯迅與顧曉軍——真實魯迅浮出水面」。山寺仙妖道，「顧曉軍成爲打倒魯迅的先鋒，可以說是一個偶然，也可以說是必然。倒魯——這個中國新時代文化與文學運動的任務落到顧曉軍身上，是偶然的。顧曉軍一個作家，一個退休幹部，一個跟得上時代會使用計算機的時髦老人，閑下來就開始寫網絡小說。在網友拿孔乙己嘲笑他時，顧曉軍無奈開始研究魯迅的曆程，寫下200多篇批魯文，于是成爲民間倒魯大師」，「魯迅的倒掉的根本原因是形象魯迅本身的虛假，這是內因；而魯迅的倒掉的必要條件，則是網絡影響下的知識與信息的扁平化。網絡社會中，每個人都可通過網絡獲得大量信息，做學問。生産知識已不再是學者的專利，草根學者出現了」等。

　　「四、顧曉軍倒魯是對子孫的貢獻」。山寺仙妖道，「顧曉軍打倒的是形象魯迅，目的是還曆史以真面目，給大家以真實的魯迅」，「魯迅的作品語言生硬，小說中的人物大都是政治標簽，他對待小人物的態度是歧視性的，把特定時空下的扭曲了的人性放大爲中華民族的劣根性。顧曉軍則認爲，文學要『親近小人物、關注他們的命運與艱辛』」，以及「顧氏倒魯與當代思想。據顧曉軍對曆史資料的分析，魯迅並無系統的思想，更無方法論，且思想混亂……如對待傳統文化問題上，魯迅提議廢除漢字，廢除京劇……這些是非常激進的左傾思想」與「顧氏倒魯與當代政治」等。

　　「五、官方對魯迅的『先逐後挺』，貓膩十足」。山寺仙妖道，「倒魯，有兩派：一個是顧曉軍爲代表的民間學者，一個是官方。顧曉軍倒魯是把之前的研究成果拿出來向大家展示，官方倒魯則是粗魯地把魯迅從教科書中驅逐出去」，「誰知道真實的魯迅呢？除了顧曉軍知道，高層應該更是知道的。真實魯迅沒有過人才能，甚至可能存在道德汙點。高層應該一開始就清楚真實魯迅，那高層爲何不去考慮魯迅的特務嫌疑呢？小妖猜測是因爲當時離曆史檔案解密的日子遙遙無期，所以高層不擔心。可現在卻不同了。蔣介石、張學良等的資料解密了，魯迅的資料應該也不遠了」等等。

　　以上所引山寺仙妖的論文，見顧曉軍先生2015年12月出版的《打倒魯迅》一書。自然，所引顧曉軍先生的文章與標題等，亦見顧先生的《打倒魯迅》一書。而所引的批評或支持顧先生的文章與標題等，則見勞力2013年8月12日爲祝賀顧曉軍先生60大壽而收集、編輯成的《評論顧曉軍》與《批判顧曉軍》兩本電子書。

　　在此，我權且代表所有的顧粉們，感謝勞力——在2013年的夏天，用數月的時間，爲我們搶救性地收集到了2007年至2009年的數百篇文章（這些文章，如今在網絡上已經罕見，絕大多數被消滅得屍骨無存），以致我今天才有可能作如上的論述。

　　魯迅是個有爭議的人物。自有「魯迅」起，就有成仿吾、陳西滢、梁實秋、施蟄存、顧颉剛、朱湘、譚國棠、高長虹及狂飙社的尚钺、向培良等相繼批魯迅（1929年在中共干預下，創造社、太陽社的批評魯迅才漸平息）。

　　1937年，葉公超在北平《晨報》發表〈魯迅〉，指出魯迅「那反抗的咆哮，只能充實一時的空虛……也許就是安慰，不過，轉眼卻又依然是空虛與絕望」。畢樹棠在〈魯迅的散文〉中道：「在藝術上，他是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到他晚年，似乎已沒有靈感了。」同是1937年，胡適與蘇雪林在《奔濤》上以〈關于當前文化動態的討論〉話題通信，蘇雪林道：「魯迅的心靈完全病態，人格的卑汙，尤出人意料之外，簡直連起碼的『人』的資格還夠不著，但他的羽黨和左派文人竟將他誇張爲空前絕後的聖人，好像孔子、釋迦、基督都比他不上。青年人信以爲真，讀其書而慕其人，受他病態心理的陶冶，卑汙人格的感化，個個都變成魯迅，那還了得？」等。

　　1949年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毛澤東捧過的魯迅是碰不得的。當是在1979年之後，才有邢孔榮、李不識、嚴家其、朱光潛、葛紅兵、王朔、王曉明、馮骥才等公開批判魯迅。即便如此，王朔還是被周海嬰告到了上面；上面也無奈，只得勸王朔去美國避之。

　　雖有這麽多人批過魯迅，但我還是以爲：無論是從對魯迅的批判的深度、還是從對魯迅的摧毀力來說，誰都無法與顧曉軍先生相比，無法企及顧先生的批判精神與思想深度。

　　當然，顧曉軍先生能做出如此成就，也該感謝網絡，感謝曾經的那個時代。

　　　　　　　　　　　　　　盧德素 2019-0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