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蘿蔔乾》 【十 明湖】- (3)     編著

綺梅臉色一垮，反問：「這位李老闆啊！您這不是在開玩笑嗎？既然您自己已經親身去過了這地方，還照了相片，卻又來問我們……怎麼這般無聊？」

李老闆張大了嘴：「啊！這……我確實去過這裡，但是……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這番話連婉玉及婷兒聽了都不免一頭霧水，眼前這人看來不瘋不傻，如此說話，背後肯定另有什麼古怪。
三個女人臉上滿是疑惑，一起斜睨著這位李老闆。

綺梅認真說道：「李先生！你在那書畫店所看到的墨竹，是我自己所畫的，我們這裡也沒有其他人或是長輩在畫水墨，所以應該是沒有你所想找的人了。另外，我們這一家人剛到臺灣才一個月，所以我想……你若是要向我們問地方的話，那肯定是找錯人了！」

李老闆聽了自言自語：「啊？你們才初到臺灣來而已呀！那麼就……應該不是了，這真是奇怪了，怎會如此呢？」他似乎還不想放棄眼前這條線索，低頭思考後，又抬起頭來問綺梅：「雖然這圖上的筆法與妳的畫相似，但這張圖甚是陳舊，也不可能是夫人所繪的，或是……夫人妳所認識的師長前輩，是否也有可能……」

綺梅回答：「我所認識的長輩都沒跟著過來臺灣，您說話如此古怪，讓人摸不著，您不說清楚，我也沒辦法寫信去幫您詢問。」其實綺梅與父母親戚都斷了聯繫，還能寫信去問誰呢？這麼說只是希望李老闆能把掩蓋著的事情說出來。
李老闆卻沒被綺梅這話給套出，只伸手在頭上抓了抓。

婷兒低頭看著這張圖紙的右下角，突然說道：「不知是哪個人如此的糊塗？沾了一手的墨汁，胡亂按在這畫上，弄髒了這角落，唉……」婷兒蹙眉長嘆一聲，眼睫低垂，嘴唇抿了抿，模樣惹人憐愛，李老闆瞧向她，心都軟了，輕聲說：「那手印不是墨汁啊！原來是個血手印，這圖紙放久了，血色越來越黑……才變成了黑手印。」

婷兒臉上大驚，問道：「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那印上手印的人不知是誰？不知是否要緊？」婷兒似乎擔憂著這人，伸出自己手掌，擺放在圖紙的黑色手印上。
李老闆望著婷兒的纖纖小手，後頭襯著黑手印，顯得更加白皙無瑕，不加思索，脫口便回答：「我在舊畫攤取得這幅畫時，上頭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那是誰，不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婷兒縮回了手，掩在自己嘴唇上，一雙妙目望著李老闆，緊張問道：「這人不知在哪？我們都不知道圖中這地點，啊！李老闆去過這裡，卻是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不過，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是啊！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李老闆說著，緩緩低下頭，似乎不好意思與婷兒誘人的眼睛繼續對望著，低聲道：「我人去過這裡，卻是被人蒙著眼睛，硬押過去拍寫真的，到現在都還記得……」
綺梅在一旁聽著，覺得這李老闆對於婷兒所問之言，似乎未有防備，便沒再多說，以免打斷了李老闆的話頭。

婷兒又問：「哦？蒙著眼……被人硬押過去的？這……」

「唉……」李老闆長長嘆了一口氣，才說著：「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那時只是寫真館裡的學徒，那些凶神惡煞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他們來到了寫真館，說要拍風景，我老闆見這幾個人絕非善類，不敢一個人跟他們去，就拉了我一起。我們眼睛被他們用黑布蒙著，在馬車上坐了一夜一天，來到這圖中的湖邊，天已經快黑了，便趕緊拍了張寫真，但是必須要回去暗房才能洗出來。於是那幾個人就把我抓到這島上的竹寮關著，另押了我老闆再回去店裡……」

「我一人在島上的竹寮內一整夜，偷看到他們又指使著一些人從湖上的小舢舨搬著一箱箱重物到島上埋起來，我隱約聽得那幾個搬箱子的工人都說著客語，猜知這位置應該是在新竹一帶，他們言談間說到，已經這麼搬了兩三天了，這舢舨從海邊的大船上私運這些箱子上岸，沿著溪流來到這湖中小島，給的錢雖然很多，卻不讓他們回家，似乎就怕這事情走漏了……」

「一直到月亮快落下時，好像東西都埋好了，他們分派著銀兩給那些搬運工人，還拿出酒菜吃吃喝喝，怎知……那幾個搬運工人醉倒後，就再也沒起來過了，那時天色漸亮，湖面上漫著煙霧，他們竟然就……直接把那些工人丟進湖裡。我當時看了不住發顫，心裡想著，這下子我也應該死定了，後來見到他們抽出長刀，往竹寮走過來，我強忍著害怕，躺在地上假睡，裝作沒看到他們所幹的事，其實……那時根本也無處可躲，全身發冷，不敢看他們刀子是怎麼劈死我的，只是躺著等死而已……」李老闆說到這兒，氣有些喘，面色凝重，頭微微一抬，見到三個女人都掩著嘴，眼睜睜望著。

婷兒的眉頭更是皺成了一團，臉上十分擔憂，關心問著：「啊！這麼可怕的事，你……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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