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戰禍】

 小說 《蘿蔔乾》 【十 明湖】- (4)     編著

「……見到他們抽出長刀，往竹寮走過來，我強忍著害怕，躺在地上假睡，裝作沒看到他們所幹的事，其實……那時根本也無處可躲，全身發冷，不敢看他們刀子是怎麼劈死我的，只是躺著等死而已……」李老闆說到這兒，氣有些喘，面色凝重，頭微微一抬，見到三個女人都掩著嘴，眼睜睜望著。

婷兒的眉頭更是皺成了一團，臉上十分擔憂，關心問著：「啊！這麼可怕的事，你……你沒事吧？」

李老闆呼出一口大氣，見到婷兒深邃的眼眸凝望著他，覺得這姑娘會如此為他擔心，心裡感覺舒緩平靜了許多，繼續說道：「妳們放心，我當然沒死……那時候我閉著眼，眼前一片黑暗，清清楚楚聽到，從外頭傳來有人大叫的聲音：『來照相的那個老闆逃掉了！開了兩槍，見了血，草叢裡卻找不到人……』之後就聽到腳步聲走出竹寮，過了一會兒，又更多人走進竹寮，用力把我拍醒，問我會不會洗照片……我當然說會，於是又被他們蒙了眼，載回到臺北的寫真館。」

「他們有兩個人跟我在暗房裡，盯著我弄，我心裡知道，一旦這寫真洗好，馬上就會沒命的，所以在寫真的影像快出現時，趁機把暗房內的紅燈一關，沒命地逃到外頭大街上，他們找不到我，便取了那一張寫真，搗爛了寫真館的東西就走了……此後，再也沒看過那些人……等不到寫真館的老闆回來，老闆娘還要養三個小孩，於是就要我接手寫真館，認我當乾兒子，我……常常想著，我的這一條命，也算是被老闆救回來的……唉！」

「這事這麼過了，就當作是一場惡夢，不願去想太多，怎知過了兩年，我……竟然在舊畫攤看到了這張畫，我一眼就認出來，這絕對是依著當時那張寫真畫出來的，而且，一個血手印在上頭，肯定是跟那一幫壞人有關係了。我問舊畫攤頭家這畫來歷，他卻說是被一陣風吹到他這裡的，雖然畫是不錯，卻讓血漬給污了，沒想到還有人肯要……」

「我望著這張畫足足一整年，才克服當時那場惡夢的陰影，決心要把這地方找出來，也想著或許可以找到寫真館老闆的下落，於是帶著這張畫從臺北下來，一路打聽著，不過，來到新竹卻問到了一件怪事，讓我更加不敢把這張畫拿出來問人了。」

「這事情也發生在我被蒙眼押到湖邊的那段日子，新竹城隍廟後出了一件大事，聽說……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五個人，在城隍廟後面買了兩處宅子要藏東西，可是等到東西埋好的那一天，被找去的搬運工人都被毒死在那宅子裡，總共死了十幾人，發生這樣的大事，日本警察當然要查，一查之下，才知這背後有人花了大錢，買通了日本官員，從海上走私東西來偷藏……」李老闆說到這，忍不住顫了一下。

婉玉聽到這李老闆說，有人花錢買通日本官員，在新竹城隍廟埋東西的事，這可不就是綺梅之前在馬車上所提，那張京將軍的副官何鳳翔在臺灣所幹下的事嗎？心裡難以相信，竟然還會聽到有人說出此事，於是微微轉過頭，向大嫂使了個眼色。

綺梅卻是完全不動聲色，裝成沒事，細細聽著李老闆說話。

李老闆低著頭，自己一邊回想，一邊說道：「花了大筆的錢，又弄死了哪麼多人，所藏之物，必定是很值錢才對，哪知道那裡頭一挖開，所有箱子裡面，竟然只藏著石頭跟海砂……同時，在溪流的出海口又發現了幾個死屍，也全都是搬運工人，這事情的背後肯定另有古怪，所以日本人把有干係的人都抓去拷問，又弄死了好幾人，卻什麼也問不出來，成了當時的懸案。」

李老闆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我自己把問到的這件事跟我那時在湖邊所遇到的惡夢一對照，我在想……在城隍廟後藏東西恐怕只是個幌子而已，他們拐彎騙過了所買通的日本人，實際上卻另走水路，把東西直接埋在那小島上了……」

婷兒聽到這兒，忍不住說：「弄死了那麼多人……到底是藏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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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 關於綺梅之前在馬車上所提，新竹城隍廟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