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第一天，我帶著學生到了故宮，意外的，二個小時的參觀時間，我在他們聽完語音導覽欣賞完一件作品後，會提些問題讓他們思考，中途完全沒有休息，卻沒人喊累。 

「好漂亮喔！」是這次看展品時，孩子們不時發出的驚嘆聲！

走過大陸許多城市，西安，卻是缺席的。想象中，大秦帝國的一切，必須像咸陽宮的層層宏偉高台建築，那麼奢華霸氣一樣，但，我錯了。

這次的「秦·俑」秦文化與兵馬俑特展，除了八個真人尺寸的秦俑、一匹陶馬、幾塊石磬、秦公鎛和瓦當外，其他物件，是秀美的，充滿貴氣的。記得前幾年參觀商朝武丁婦好特展時，深深被文物的氣勢、精細和想像力給震懾住，當秦國的歷史展現 在眼前時，時空，是錯位的。我相信，除了與秦始皇陵的兵馬俑外，仍有過於龐大的秦景公黃腸題湊（周天子葬制）棺槨無法運來、被盜的大件青銅器等陪葬品已銷聲匿跡，秦，應該還是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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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展場，分成秦與西戎、東進稱霸、變法革新、秦始皇帝、漢承秦制等五個展區。

從這五個展區的主題來看，就可以清楚的看出這次展覽的主軸脈絡。秦國上下八百年的歷史，與西戎的共融到對決、彼此在文化上的影響，建都壅城三百年的曾經輝煌璀璨，以及遷都咸陽一統天下的野心與稱帝，直接從馬家塬西戎貴族大墓、秦景公大墓、秦始皇陵中出土的文物中，看到秦國的整個政治變遷和影響。

從大量陪葬品中精選出的禮器、玉器、陶、俑、簡牘、錢幣、車馬、兵器、配飾、裝飾品、把玩品和建築材料，可以對秦文化，如何受到周朝、戎的影響，有個概念。這次展出的189件組的展品，是數十年來，經過考古人員不斷挖掘、考據，甚至是前二年才得到的最新考古成果，彌足珍貴。

這次展品的最大亮點，是已不輕易借展的秦陵一號銅車馬，以及西戎貴族馬車。

這組負責開路、保駕的青銅車馬，以實體1/2的比例製作而成。從馬匹、馬繩、車輿、銅馭官俑、傘蓋，層次分明，線條流暢。

馭官俑，立在龜背似的傘蓋下，穿扮整齊，頭髮服貼，前弩矢後負劍手執轡，面容肅穆的駕著四匹造型逼真、神韻各異、造型優美肥壯飽滿的馬匹。

銅車馬除了可以從側面觀賞外，還可以繞到它的背面仔細觀賞。馬纓，我以為是出土後的仿古棉製品，上網查了資料後才知道，竟然是青銅拔絲！是用直徑半毫米計的銅絲製成的。馬車的面板飾紋，除了外部統一以一個個由雙直線構成的口字窗格外，從它的背面望過去，在馭官俑的前後還各有一層車板，以鏤空菱形圖案，以及藍紫的彩繪紋飾裝飾，高雅中帶著華麗。

蹲下身去看車輪，略有些微厚薄差異的手工打造痕跡。望著肅穆的官俑和他身旁的弓弩、箭矢、盾牌，恍惚間，看到旌旗飛揚，秦軍浩浩，萬民長跪，秦始皇的鑾駕，遠在數里之外，前導車正緩緩靠近，令人不敢逼視！

西戎貴族馬車華麗無比，做工精細，但是結構上來說，相對簡單許多。車體內外貼滿錯金銀的鐵條、包金銅泡，綴以珠寶、動物圖騰。這輛裹滿珠寶金銀的馬車，出土後，光是玻璃吊珠就花了一千萬台幣，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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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埃及金字塔、希臘雕塑，同列為世界最珍貴寶貴財富的兵馬俑，除了銅車馬外，這次還展出了8俑1馬，是展區佔地面積最大，也最動人的。

「事死如事生」的宗教觀，秦始皇不但將整個咸陽城搬入地宮，也要將整個軍隊在地下復活，守衛著他。看著一個個栩栩如生，身高一米八九高大威武的俑，就好像在你眼前呼吸一樣真實，秦朝時期人 的長相、官兵的裝扮、流行的辮子等，都可以從留下來的陶俑一窺究竟。

當年參加修葺秦始皇陵，共有72萬人，所以可以找出各個階級，長相特殊、形態不同的模特兒。從他們的穿著打扮看來，秦，是個愛美的民族。有重裝的，也有輕裝的，無論是髮飾、鬍子、頭飾、領花、腰帶、盤釦、靴鞋，花式都不同。他們的身材，有的瘦腰，有的圓肚。有的梳著楚人的髮髻，像個饅頭一樣歪側著，至於官吏的帽子也有不同，平板的、梯字形的、鶡冠的，都可看得到。

立射武士俑，留著山羊小鬍子，側身而立，右手彎曲置於胸前，左手往下直伸，弓箭自然不知去向。他圓圓的軀幹、圓圓的肚子，看起來比許多婦女的腰身似乎比我還小，覺得有趣，多看了好幾眼。

高級鎧甲軍吏俑，雙手擺在身體兩側，臉上線條祥和，威儀的挺立著。他的左手蜷曲，想必是握著配劍吧，但是右手只見衣袖褶子，拳頭卻不見了。身穿雙層長襦，外披魚鱗甲，胖胖的褲腿、鞋尖上翹的方形鞋，衣領和右肩的位置，配有蝴蝶結花飾，陽剛中帶著柔氣，很特別。

御手俑的年齡看起來較輕，長相俊秀，雙手向前手執韁繩。寬寬的領巾很講究，一頭方一頭圓，交叉於頸，注重造型。

單獨被放在玻璃櫃中的跪射俑，面容端正，有點丹鳳眼，身披鎧甲，採跪姿，左腿蹲曲，右膝觸地，雙手放在右側握弓。

這些原本富有色彩的陶俑，就像希臘雕塑一樣，在出土幾分鐘後顏色褪去，現在只能在很少的衣痕中還能看到色彩。帶著孩子，只能草草寫下筆記，被兵俑環在內圈的馬，我完全沒看到，打算改天要再重新回來好好看一下各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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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家塬大墓（甘肅省張家川縣）挖掘出來的古物，充滿草原風，和西亞風。展覽廳中除了豪華無比的西戎貴族馬車外，現場還安置了一個仿製古墓模型。這個古墓共出土金、銀、銅、鐵、骨、陶等殉葬器約500件;綠松石、瑪瑙和玻璃等文物800多件;在两座 墓坑内還發現了了10輛豪華二輪馬車。西戎貴族也採厚葬文化，整座主墓，只能用金光閃閃來形容。墓主雖已剩下一身枯骨，但是骨骼排列依舊完好，全身裝飾繁複華麗。脖子下面戴著兩個大大彎型的金、銀項圈，腰間繫著一條粗寬的金帶鉤，加上其他金方泡等。

青銅器、玻璃杯、大量的金銀器、各種寶石，來自俄羅斯南方草原和涼河流域的文化特徵，可以看出西戎文化的脈絡。一直被視為蠻夷之地的西戎，從出土的文物中所展現的高超手工藝技巧，顛覆了我們既有的成見，工藝水準和品味之高，令人不敢相信。玉羽人帶翼神馬、金怪獸、虎形金片等，無論是造型或是比例的配置，都和我們熟識的工藝品不同。嬌小的玉羽人、與怪獸等長像亂枝糾纏的大角，都形成非常特別的美學藝術。

我喜歡的幾個展覽品，底部刻有「鞅」字的繭形壺是其一。整個壺身，呈蠶繭狀，在瓶頸處有29枚貝殼相連。壺身刻有蟠螭紋飾，隱隱泛著青綠色貴族般的光芒。還有一雙剛剛出土的薄片式銀底鞋就被借來展出，十分特別，不知道它是否和秦公大墓出土的玉鞋一樣，是周天子的特使的身份象徵？

石磬，安靜地立在展區的玻璃櫃內，或有許多人覺而不察，不知道竟是確認身份的重要證物。石磬是由石頭打造成的樂器，中間有個圓孔可以懸掛，各個部位的厚度都不相同，敲擊時發出的聲音也不一樣。在挖掘秦公一號大墓（壅城，今陝西鳳翔），整整十年時間，從殘餘的陪葬品中，都難以確定墓主身份。直到石磬的出現，由上面的文字拼湊得知，大墓主人是秦景公。秦只是個諸侯國，但秦景公敢僭越體制，改採周天子葬制，除了表示周的國力已衰敗外，更看到秦國稱霸的雄心。

這一區，還展示了幾個有趣的瓦當，上面以獾、虎、鳳、鹿、雁等動物為裝飾，比較罕見。

秦國的軍事強大，從先秦的子車戈、利劍，以及秦始皇陵出土的石冑、兵馬俑等器物，都可聯想到這些子承父職，終生為修秦陵，吃不飽穿不暖的奴工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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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車戈，是秦穆公賜給子車家族使用的兵器，二年前才剛剛出土。

上個月回家時，大哥送給我他珍藏了一甲子的<詩經>，年代久遠，書頁已脫，我很小心地翻閱著。當我看到<秦風·黃鳥>篇時，意外的發現出現了「子車」二個字，忍不住往下看。

為秦穆公立下汗馬功勞的子車三兄弟：奄息、仲行、鍼虎，在秦穆公死時，有177人活殉，就包括子車三兄弟。三良從死後，引起後人爭論，曹植、陶淵明、柳宗元、蘇軾等人都曾寫下<詠三良>的詩詞，形成<黃鳥悲鳴>的文學意象。當我看到黃鳥篇「臨其穴，惴惴其慄」的描述時，戰慄之情油然而生，腦海中不禁浮起這百餘人是在什麼樣的驚恐場景下，被迫結束生命？從野蠻走向文明的代價，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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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的東進史，濃縮在展廳中的東進圖上，戰國七雄以及戎狄的地理位置，幾個重要的都城，都清楚的標示其中。非常難得的是有二面秦國的木質手繪地圖，非常特別，南上北下，雖然黑漆漆的無法看到書寫的文字，但是旁邊的牆壁上有原件的翻印。

有一對立在牆面上的玉觿，不大，像月牙一樣彎彎的並列在牆上，一個由粗到細，另一個由細到粗，上面那個如果反扣回來，二個是可以完全契合成一個極為完美的弧形圖案。

還有幾個小至一二公分的竹節形玉飾，十分精巧。

我對一個完全沒有色彩或裝飾圖案的馬鞍口壺情有獨鍾，馬鞍式瓶口，雙耳貼著壺身，簡單穩妥，怎麼看都覺得好看。這次的策展人，還挑了幾個不同造型的陶壺、陶罐，有的瓶身繪有圖案，有的沒有;有的長得像一般常見的長橢圓形，也有以三角形和倒三角形，角度極大，腰部寬廣的特殊壺罐，各有韻味。

銅羽人也很吸睛，羽人採跪坐姿勢，它的面貌奇特五官突出，鼻子高挺，眼睛眉毛細長往上揚，耳朵奇大，雙手一高一低的向前伸展。肩膀兩側的羽毛往後方飛出交會，裙襬處也是羽毛垂綴，一看，就是個極有特殊個性的仙界人物。

其他還有許多簡牘、度量衡、錢幣、戶政管理等相關文物，都展現了秦的魄力與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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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自秦始皇帝陵博物院、陝西歷史博物館、甘肅省博物館、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西安博物館、咸陽博物館、寶雞市考古工作研究隊、禮縣博物館等不同單位，能符合主題取其精華，經典又全面的看到完整脈絡的展覽，難能可貴。花了好多時間研究資料，一路從春秋戰國到秦朝的建立、滅亡，總算有了個清楚的脈絡。

難怪大陸朋友聽我說起時，忍不住讚嘆了一句：

「台灣人真有福氣，可以看到這樣的展覽，你一定很感謝當初父母移民到台灣的睿智吧？」

看特展的好處是，主軸線清晰，展品集中。

中國藝術，不像西方藝術，重複性高。西方繪畫往往同一幅畫，畫上好幾幅;同一個雕塑作品，翻了好幾次模。中國藝術，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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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日期：2016/5/7(六)-8/31(三)

開放時間：週一至週日09:00~17:00，最後入場時間為16:30

展覽地點：國立故宮博物院 圖書文獻大樓一樓特展室

票價：全票280元  優惠票250元

團導：

平日1100  1330  1500

假日0930  1100  1400  1500

語音導覽：1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