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的羅東,天氣漸趨暖和,牆上的月曆竟已撕到了五月。真快!轉眼間,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踪了。我心中一邊嘆息著,腦海裡卻也一邊回憶著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
我去國已歷四十多年。五年多前自執三十餘年教鞭的生涯中退休,2008年秋天接受安寧療護的志工訓練後,即在溫哥華總醫院的安寧緩和照護病房當志工迄今。有機會陪伴走到人生盡頭的病人、向他們與其家屬學習,我個人所得甚多,尤其在對生命的意義與對死亡的看法方面。因此,我非常喜歡這個工作,也對能夠有此機會心中感激不止。
然而,雖然個人深愛僑居的加拿大,且可算已經融入主流社會,與當地許多不同族裔人士都時有互動,也參加數個台灣人社團,協助為台灣發聲,但是,在即將步入古稀之年的當兒,對於沒能為我生於斯長於斯的土地做過貢獻,深感不安與遺憾;因此,一直期盼有一天能夠實現回台做點事情的美夢。
去年十月,內人和我來羅東拜訪陳院長,也參訪了安寧病房之後,我心中就計劃每年來此服務兩、三個月。今年年初,在院長安排下,並與莊主任以及林護理長取得聯繫後,我於二月底抵達羅東,開始我的「圓夢計劃」與學習及分享之旅。
因為有了溫哥華的一些經驗,來到范鳳龍紀念大樓十一樓的聖嘉民安寧緩和照護病房之後,我很快就進入了狀況。在這裡,除了病房優美的環境與完備的設施之外,最讓我驚訝與讚歎的,莫過於這個安寧團隊對病人與家屬細心的呵護,以及對安寧療護精神堅持的執著了!
住進安寧病房的都是末期病人,由醫師、護理師、照服員、牧靈員、修女、書記、社工師以及志工組成的安寧團隊,希望能夠提供給這些病人身、心、靈的「全人照護」,一方面減輕他們身體上的痛苦,另一方面也幫助他們獲得心靈上的平安。團隊的每位成員都有他們的任務。為志工來說,陪伴與傾聽是最重要的工作;其他,或者替他們泡茶、端咖啡,或者也為他們按摩、做能量治療。甚至就只是默默地坐在他們的床邊,輕握著他們枯瘦的手,傳遞給他們些許的關懷與溫暖。
在這裡,我以院為家,沒事時,病房就是我的駐足之處;一個星期工作六、七天也是常事,因此,與團隊、病人及家屬互動頻繁、密切;他們也都把我看成是團隊的一分子,讓我更加能夠體會到安寧療護的精神,讓我受寵若驚之餘,也深深感受到大家的美意。
不過,我也不是「只做不玩」之輩;附近好多景點都留有我的足跡:運動公園品味人生的享受;林場遨遊林蔭間的懷舊;文化工場倘佯星空下的幸福;綠博初嚐茶禪的驚喜;深坑與石碇漫步細雨中的體驗;太魯閣面對鬼斧神工的震撼;長春祠瞻仰英靈的幽思,以及皇帝殿滑下巨石的狼狽…,都將會留存於我記憶中的深處。
雖然這個安寧病房只有六年多的歷史,在主任與護理長的領導之下,這個團隊對工作的盡心與用心,對病人及家屬的細心與關心,都讓我非常感動。唯一美中不足的,礙於護理人員不夠,十五床的病房經常只能收住六至八位病人而已,而待床的病人只能望著空床而興嘆。這是資源的嚴重浪費,非常可惜。如何加強護理人員的招募,似乎是目前最迫切的課題。
另外,我也知道還有很多民眾、甚至醫護人員不能接受安寧理念;他們認為竭盡所能來延長病人的生命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插管、氣切、電擊…,無所不用其極,而換來的,雖可能是瀕死病人多活了幾乎不具任何意義的短暫時光,卻也帶來他們更多不必要的折騰與苦痛。值得嗎?可見安寧理念的宣導也是當務之急!
我曾把我在溫哥華的經驗帶來與我們的聖母安寧團隊分享,我也將要把我們團隊的特點和創意帶回去。我認為這種交流與分享極具意義。
在即將揮別羅東的前夕,我要感謝院長、院長夫人、以及很多長官、同仁的協助,特別是安寧團隊給我的滿滿的友誼與溫暖。謝謝你們讓我這個「圓夢之旅」有了極為美好的開始,如果條件許可,我當會持續編織這個美夢。
當日我懷著滿腔的熱忱而來,現在將帶著無限的感恩與思念而去。
再見了,羅東!再見了,聖母醫院!再見了,安寧團隊!我人尚未離開,卻已熱切地期盼來年的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