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看電影時，會不會有人會因為蝙蝠俠從高空躍下不死、超人沒有騰空飛起的根據、電影《捕鼠氣》中的小老鼠不可能那麼聰明，《卧虎藏龍》裡面的李慕白用輕功飛到竹子上實在太扯，而覺得被騙，以至憤怒離開？

或許你會譏笑這種人呆板得無法區分現實與電影里的虛幻世界，想必此人必定是無趣的老骨董。我們再來看看下圖一與下圖二，你會喜歡那一幅呢?

根據我做過的統計，喜歡寫實主義繪畫﹙下圖一﹚的人總比喜歡夏卡爾﹙Chagall﹚作品﹙上圖、下圖二﹚的人來得多。原因或許是夏卡爾的畫你看不懂，你或許不明白人為什么在天空飛、畫里像是沒有地心吸力般，人都飄浮空中。喜歡下圖一的原因當然是它容易看懂、看起來很舒服。

但是剛剛和我一起取笑老骨董的那人哪去了呢？難道你忘了蝙蝠俠、超人不也會飛嗎?米老鼠的耳朵也大得驚人。許多人可以快樂的欣賞一部科幻電影，他們都清楚知道那只是導演、作家創造出來的世界。

然而很多人卻忘了，繪畫裡的世界也是由畫家們創造出來的，他們也如拍電影的導演般，可以在他們的繪畫中創造出自己的世界。夏卡爾喜歡畫他的夢和童年，他愛在夢裡重回故鄉，重新回到童年的心境看世界，這個夢中的世界是不合乎真實世界規律的。

這一兩百年來，由於科技文明的優勢發展，科學、實證的思考方式已經完全佔據了我們的生活，讓很多人只相信看得見的東西，而看不見的東西都被視為是假的。

其實科學實證的精神並非不好，它可以讓我們懷疑權威，追求實事求是的態度。但是如果實證精神成了生活的全部時，生活將變得何等乏味啊！看蝙蝠俠時拂袖而去的人﹔電影里不相信聖誕老公公的人﹔不喜歡夏卡爾的人，他們的生活除了現實還有什麼呢？

現代藝術家認為藝術應該超越現實世界的束縛，他們相信在現實生活中無法滿足的希望與幻想，都可以在藝術中得到解放。因此，我們常常會在一些超現實的繪畫中，看到真實世界中所沒有的情境。

如果你開始理解藝術的世界與現實世界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恭喜你，你已開始踏入了解現代藝術的門檻，裡面有一個比物質世界（physical world）龐大千萬倍的想像空間等著你。

事實上，科學與藝術也不是完全對立的，科學其實也來自科學家大膽的假設(hypothesis)，與小心的求證。飛機的發明來自人幻想自己會像鳥一樣的在天空飛翔，現代人的悲哀往往在於一一只會一昧的接受事實。

我們正準備擠身高科技國家，然而，如果我們少了西方人對宇宙本質的好奇、追問事物本質的精神和豐富的想像力，我們則更可能永遠成為西方科技的跟屁蟲。

我一直忘不了電影《接觸未來》﹙Contact﹚裡，神學家向科學家說出的那句話：

「我不反對科學追求事實真相的精神,卻反對科學把事實當著真理。」

(　初稿　１９９８　)

1998年寫的一篇文章，一直想重新思考這個問題，卻因為忙而荒廢，最近的《每一豬．．．．》一文，則是本文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