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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像一片盎然綠意的寬闊草原》之——也是艋舺〈狐朋狗友-所謂的換貼兄弟〉
2010/04/26 10:40:56瀏覽549|回應0|推薦2

「艋舺」這部電影我還沒有看,但光是片名我就能感受其故事內容及欲闡述表達之意境,因為畢竟年少前那一段時光我是生於也長於斯,非常的深刻。說著說著,翩然的記憶又悄悄潛入,彷彿昨日。

      十六、七歲不過只是初三、高一的就讀年齡層,當時就懂得跟著時髦講義氣,往往是三五個臭氣相投的小毛頭學習桃園三結義情節,選擇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在樹園內以拈土為香並跪拜天地,這就簡單完成結為所謂生死兄弟的盟約。所以有可能張三、李四、王五是拜把兄弟,然後李四、王五又個別和阿貓阿狗為結拜兄弟,於是乎互套起關係來就變得複雜而有趣了。搞不好那天某人和阿狗幹架了,只要先相互通報派別﹙如果有參加幫派的話﹚,或提及某某某:「你認識阿貓嗎?」類似牽親牽切的,有可能就此化干戈為玉帛,握手言和了也說不定,這種現象彷彿變成青澀年代的一種特有文化,說來奇怪,因為這種文化帶來的影響,使得血氣方剛、意氣用事而打打殺殺致於無形中消弭了不少,不能說不是一種異數。
       在同年齡層中,我當時算是屬於比較木訥老實的類型,因為長得秀氣,看來就像是一副功課不錯的乖乖牌,大致還不太會惹人怨,另外或許是得自遺傳,頭上長了不少的參差白髮,所以被取綽號:「老青春」「老頭子」「老仔」不一而隨興啦,反正前頭總會掛個「老」字,聽在耳裡剛開始時覺得不舒坦,久之也習慣了,因為這個綽號特殊而且容易留住印象,在同儕中以及某些一起混混的女孩子群中倒也闖出了點名氣。
    我當然也不能免俗的參與結拜之風的行列,相處的幾位兄弟,我大致就以下一一做個介紹:
       紅豆:他是我們「四兄弟」中的老大,實際只長我幾個月,因為滿臉豆豆而稱呼之。他算是比較機靈類型的,也許智商高的緣故,功課一向都不賴,曾經在某五專聯合招生上榜名單中還列為榜首,但他仍舊選擇進入明星高中,我們是在上市立圖書館時候認識的,以下的幾位兄弟也大部份如此,因為艋舺﹙萬華﹚屬於老舊地區,一般居宅都已十分破朽,生計較清苦或兒女成群,特別有一類是處於大家族中的,安放個睡覺的床鋪能分配的空間已經是非常的侷限,更遑論另外給孩子撥出書房甚至只是書桌也罷,簡直可以說是痴人說夢,所以放學後溫習功課的地方,自然而然就會選擇進入寬敞明亮的圖書館,於是乎來自各方英雄好漢都會不約而同齊聚一堂,幾乎館內每個座位都成了一位難求的搶手貨,假日尤其一大早必須大排長龍等候開啟館門,目的都只為尋求一個讀書溫課的好環境而己。
       紅豆不但會讀還會玩,有一位就讀他校的女友,我們均直呼她「三妹」﹙也是得自結拜之風排序所賜﹚一致也認為她長得蠻正點的,常常會邀夥一群同學加入於我們當中,大家一起溫課,一起笑談打鬧,相處非常融洽。
      開始紅豆曾經為了追她,上演過爭風吃醋的戲碼,一場腥風血雨的拼鬥後,他自已也掛了彩,頭上紮紮實實地挨腳踏車飛輪砸了個正著,縫補了大約十幾廿針,這事件當時在校園傳佈開來可以說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紅豆之名也因此在台北同儕間成了響叮噹的角色,混跡幫派中相處的那些前輩也無人敢以小弟晚輩視之。﹙他是我們兄弟中唯一滲有幫派色彩的角色﹚。
       阿仁:小我四個月,排行老三,是外省籍子弟,個頭較高,就讀某私立高中,我們都以校名「東X」為綽號稱呼之,或許是長久和本省籍同學相處,操得一口流利的閩南話,要不說還真沒人知道他是正港的「外省囝仔」,他這人面惡心善,雜在伙伴群裡若遇挑釁的敵方,拱出來卻是最佳的威嚇金剛型人物。
       阿安:沒人知道他初中有沒有讀到畢業,輟學在家幫忙做徽章模具的製作,他住家也是我們兄弟聚合的點之一,原因是其父母教育子女採取比較開放的態度,所以對我們不構成壓力,不管是看電視、窩在一塊兒睡懶覺、打打橋牌…隨興且自在得很,從不給我們有不悅的臉色。他也是我們外頭消費的主要經濟來源,並不是他家特別富有供給了充裕的零用金,而是他有我們兄弟們所沒有的膽量和本事,那就是「偷竊」:夏季很多學生在假日會往公立游泳池去泡水消暑,一般都將換下的衣物隨意放置在台階上,他就是伺機整堆把它摸走,然後潛往廁所洗劫口袋裡任何值錢的東西,譬如手錶之類等等,然後輪流使用不同的身份證到當鋪裡典當以換取現金,所得就供給買煙、上咖啡館、把妹…的消費,甚至偶爾上小茶室招呼小姐坐檯打情罵俏。那麼夏季以外的日子財源又如何來呢?我們的確不是很清楚,但他就是有辦法身上總是邁克邁克。唯一有一次我倒是親歷了他作案的部份過程,忐忑不安的心境隨之起伏不止,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有時會在任何夜晚聚會在某小學校園的教室內,不曉得當時為何沒有管制,可以容我們自由進出,而且還大剌剌的開大教室內的燈。某晚,阿安突然現身對我們細聲的說:他查察過教務室內有層層疊疊不少的白報紙,他預備整個把它移走…至於如何裝卸呢?「有譜…」,說完又逕自匆忙離開,隔沒多久再出現時,身邊多了一位幫手﹙從這倒是可看出他的義氣,他一向幹的任何宵小勾當,從來不會托我們下水,要我們只當個視若無睹的旁觀者,他說過:我們還在學,參與作案要是失了手,可是會毀了一輩子的﹚…哎!後來想起他說的這些體已話,還真的人小鬼大成熟得很哩!到底當下是該斥責或是讚美他呢?每思及此,我總是苦笑無解﹚話說回頭,他匆匆地和我們打聲招呼,說校園牆外已經安放了一部手拉托板車待命,要我們稍微注意一下校內萬一有巡邏的動靜時,只消吹個固定連繫的口哨信號即可。交待妥即又隱入黑黝黝的校園另一頭,我們三位兄弟自此就再也無心看書了,心裡是暗地替他焦急,期待真的不要有事,而是水到渠成。半個多鐘頭過去了,幸好沒見到有任何騷動跡象,直覺認定作案應該順利,為免瓜田李下,我們也不敢多作逗留急沖沖地就離開那裡。隔天放學後趕急到他家訊問收獲,果不其然成果非常亮麗,順手還抄了一台錄音機,一部照相機…都是當時的搶手貨,典賣換了現金,當夜免不了大肆吃喝慶賀,可該校經過這一次遭竊事件,肯定會勒緊管制措施或加強巡邏,有好長一段時間是去不了啦!
       好歹算他有夠狗屎運,還真從沒見他失手被逮到過,後來他也主動金盆洗手,兩三年後更上遠洋漁﹙商?﹚船當了行船人,薪資在當年算是受羨慕的,我們都替他高興,也常祝福他。
       阿宗:以上所介紹三人是和我一組的拜把兄弟,而阿宗則單獨和我是同姓的拜把大哥,他和紅豆還是同班同學,如假包換的品學兼優生,每回到他家探訪,總見他窩在一間小得不能再小的書房兼寢居,那就是他的小天地,除外上學,回到家吃過飯後便幾乎足不出戶猛K其書,只固定的在周日才會上圖書館和同學們碰個面,另外主要目的還是心照不宣和女朋友的約會。他的女朋友也是某明星女中高材生,氣質極為高雅。還是某一天在館內無意中盯上了驚為天人,遂於她離開往回家的路上時尾隨於其後,一路上經我再三摧促鼓動下方才壯著膽趨前攀談邀約而追到手的,倆的確是天照地設的一對,感情的進展也正常順利,互相在功課方面砌磋砥礪,羨煞了我等一干人。
       不過事情常有一體的兩面,有人羨慕自然也有人嫉恨眼紅,那個人也是他同校但不同班的同學,是圖書館的常客,聽聞曾經追求過阿宗的女友卻未獲青睞,這就難怪見不得人家出雙入對,心理不能平衡自是可以想像,常常特意擦身而過時有挑釁的動作出現,阿宗是老實人,一再裝聾作啞不與計較,可難免透露出訊息給紅豆,引起我們一夥兄弟們暗中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生怕阿宗會受到欺侮。
       又是周末假日,一早我就趕七點前到市圖館排隊等候進場,還肩負著受兄弟之託有代佔座位的任務,所以多背了好些厚重的書本,實在是夠累贅。
       七點整館門開啟,排在外面己有好長隊伍的人龍突然間失控變成爭先恐後的往裡衝擠,所幸我總算不辱使命佔據了四個座位,另三個位置特意各用好幾本書籍擺置,這是不得己的權宜措施,否則恐遭沒能搶得座位的人認定是唬弄而惡意將它推往一邊,到時你是和他幹上一架還是忍氣吞聲?
      「早啊!老青春。辛苦你了…」十幾分鐘過後,紅豆、阿宗及另一位同學阿盛都趕到,互打聲招呼後即就座,可今天氣芬不太尋常,這些書呆子不似往常一樣坐上去就猛K書,而是伸長了脖子交頭接耳的不曉得在談論著什麼事?禁不住好奇我也拉椅子趨近,傾聽他們的談話。
      「紅豆,依你看這事怎麼擺平?是該和他對決的時候了…」阿宗說話時候,臉上表情看得出氣憤填膺,連帶影響著語調顯然有些口吃。
       聽話頭我猜出十之八九又是那位常挑釁他的死對頭,除了他,阿宗不可能和任何人結怨的。印證問起在旁邊的阿盛同學,果然他也點頭稱是。於是我顧不得他們正邊對話邊思考當口,打岔了說:「必須給他大大的教訓,否則,哇噻!老是糾纏不清又窮找碴,未免欺人太甚吧。」大家聽我這一說都一致點頭認同。
      「問題是,得多找些幫手,時間點也必須確定他在場,否則豈不白搭。」紅豆若有所思的說。
      「時間點問我就對了,我肯定他今天晚上七點前準會到圖書館來。」我不是瞎掰,只要讓我一盯上了某人,他的近眼作息我能一手掌握。
      「那好辦,人手由我負責聯繫,準叫他今晚用爬的回去。」紅豆自信滿滿的說。接下來我們仍就此事討論細節問題,包括;如何由某人?怎麼開口請他下樓?教訓地點選在樓下小公園,又如何找幾根棍棒木劍之類的,預藏在公園內的某個角落?…等等,又萬一對方有多少伙伴,如何制住其氣燄?準備大約多少人加入追打的行列…一一都做了大致的說明,擬定妥當,這下再也無心繼續待在那兒作功課了,乃分頭離開籌備各自分配的任務,時間就瞄準當天晚上,全員約定得提前六點半集合在樓下的小公園。
       一切都循預期,大夥兒確定安排完序,就由「外省囝仔」阿仁上樓請當事對象下來,不一刻功夫果然阿仁帶頭引路慢慢走進小公園,後面跟著大約四、五個人樣,見己進入設定的鏖戰區,紅豆﹙為免被認出,故有稍事偽裝而戴上一頂鴨舌帽﹚隨即一聲令下,由他召集來的某幫派兄弟大約五、六人再加上阿仁,成群喊著「乎死!乎死」聲此起彼落,全部徒手空拳追打指定的當事者,而跟著屁股後面的另外幾位同夥,則由我和阿安及一位未詳其名者分持預藏的棍棒擋在他們面前以制止有任何救援的動作。如此混亂的場面才持續約數分鐘,突然間聽得有:「你們在幹啥?」其聲如洪雷,隨即閃出一位壯碩身影,看似是老兵下來的公園管理員,飛奔衝入我們這頭正追打著的兄弟群中,只見他兩隻手掄打拉扯銳不可擋,其架勢有如趙子龍之再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大夥兒來不及反應,也為免節外生枝,有人喊一聲「快走…」瞬間全都死命竄跑,當然我更像是魂都飛了,將棍棒急急隨意一丟,跟著腳底抹油——也開溜啦!
       其後當晚只在阿安家和紅豆碰過面,也不清楚把當事人打得傷勢如何,還好,紅豆畢竟腦袋是清楚的,特別交待追打者不可手持武器,以免造成不能預期的後果,這點我倒是對他肯定有加。
       隔日消息便迅速傳佈開來,得知挨打的當事人昨晚在一夥作鳥獸散後即被同伴快速送往醫院,傷勢整體說來並不嚴重,因為只挨肉拳,外表看得到整個臉被打成像一團蜂窩,以及稍微有腦震盪現象,其他暫時不礙事,也是幸虧有紅豆不使用武器的明智推演和策略,純粹教訓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可他們學校那頭卻不可能對事件放任不管,經過訓導會議討論,幾天後並得出調查報告及處分結果:當事的兩人分別是阿宗受「留校查看」處罰,並負擔所有醫療費用,挨打者雖是受害一方,但事出有因仍脫不了干係,也酌予記小過一次。呵!紅豆那次倒幸運的全身而退,一方面是因為阿宗將責任一肩扛下,再一個原因是紅豆有事先經過偽裝沒遭對方認出,其他參與的追打者沒有一位是他們學校的學生,校方無法繼續深入探究,於是這起事件最終只能以不報案方式,由校方內部草草結案,以免事態擴大後沾辱校譽也非是一件光釆的事。
       後記:阿宗被處分「留校查看」算是非常嚴厲的了,那表示往後的兩年是動則得咎,稍再犯一次小錯絕對是掃地出門,因是可也真難為了他,中間一直到畢業,他確實也捱過了,過程中未遭遇任何變卦,女朋友仍然保住,後來終娶為妻,生一子,而學業也一路苦讀上大學、研碩士,甚至進階博士,聽說後來更擠進國內最大的學術研究機構,所以說事在人為,誰曰年少輕狂誤蹅入歧途者就註定噩喪前程?重點是懂得在即將墜入萬丈深淵前及時煞住,回頭仍然一片坦途在等著您呢。
       哎!其實這些話只是自己放放炮而已,甸甸自身斤兩來跟人家比,實在是羞愧到了極點,所以和阿宗的兄弟緣咱後來也私下定格為不同層次的位階,漸行漸遠至於完全失了連絡。
       紅豆的境遇現在則不太能令人苟同,他是屬於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一個例子,從高中畢業後,由於過於自我主義,認為不一定得靠文憑才能混出名堂,所以連大學聯考也不願參加就一腳踏進社會獨闖,結果一路走來跌跌撞撞,和我一樣是最後混不出名堂後宣告放棄,尤其令人噓唏的是,獨子在一場車禍喪生後,更從此閉門造車,在家裡擺上兩組麻將桌,靠著儘餘的一絲人脈關係,每天電話邀約三缺一,過著收取抽頭為生的清淡又有些許墮落的日子。
       阿仁則算是混得比較實在的一位,高中畢業後因著老爸的關係進入某國營事業單位,中間還在職進修到技術院校,現在已晉十二職等的主管,收入堪稱隱定而有保障,兒女也算成器。他也是目前和我比較接近的朋友,常見面了就習慣調侃揶揄,偶爾一起出國玩玩,是可珍惜的友誼之一。
       所以說人的一生,誰也說不準究竟過程中有些什麼變化,走到什麼結局,是好是壞,一半靠努力一半是天命,只能放寬心懷接受命運的安排,自我的滿足,生活能過得快樂無憂是唯一的要求了,畢竟時間不能重頭來過的,後悔從前做得不好不夠已然毫無意義,不是嗎?﹙全文完﹚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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